这些人对待魔族同胞的手段都如此残酷,更别提对待那些落到他们手里的修士们了。
水月已经被激活。
韩世青不敢抬头去看这些修士们的脸色。
议事厅内,此刻也是一片沉寂。
就算大家早就对仙魔战场的残酷有所耳闻,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战场上以命相搏的场景时,仍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姜昭紧紧地攥着双手,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前辈们当初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以天才之姿在玄天大陆是何等潇洒风光。
可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的好友,下一秒便倒在自己面前。
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与无力时时刻刻都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然而更加令人不能接受的是,死亡并不是这趟行程的终点。
有一些阵亡的修士们被幸存者冒着生命危险带回了营地,而还有一些来不及带回来的,就连尸体都要被对方掠走——
要么被制作成杀戮机器,将手中的剑指向原来的队友。
要么,便被扔进山洞里,成为“魔神”的口粮。
“人神共愤!畜生不如!”
曾信之老泪纵横,气得双手都在颤抖。
其他几位宗主也一脸严肃,显然是在紧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就算是为了在仙魔战场上逝去的这些兄弟姐妹,为了我们的后代再也不用遭受这战争之苦,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剿灭长老会,让他们连同他们手下的拥趸,全都彻彻底底地消失。”
温无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连向来胆小怕事的郑客来都咬牙切齿地赌咒道,“长老会一日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这次剿灭长老会的行动,我们御兽宗全员出战!什么狗屁魔神?不过是他们豢养出的一头猪狗!”
“没错,我们碧水阁也申请全员出战!当初千家全族遭难,仅余几个活口。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可以报仇的机会,什么魔神殿长老会,统统都给我去死!”
千落身上的法衣感受到她的心意,瞬间转换形态,变成一副银白色的盔甲,衬得她像极了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大家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如今玄天大陆虽不至于走到危急存亡之际,但防患于未然,我们这次务必要抓住与魔族大首领合作的机会,先将长老会这个毒瘤一举铲除!”
郭停云握紧拳头,“只要我们劲儿往一处使,就算将这天捅破个窟窿,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弥陀佛!”了空大师低呼了一句佛号,“万佛殿愿尽自己绵薄之力。那些丑陋嘴脸,就由我们来超度吧。”
天星子和侯长老也紧跟着表了态。
一时间,议事厅里竟有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几位宗主都是见过世面的,加上年纪大了,几乎已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除了郑客来之外,姜昭几乎从没见过这几位出现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曾信之也有些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已经做好决定了?咱们修士真的要跟那什么大首领合作,去铲除长老会?”
“已经决定了。”温无涯点点头,“曾兄,我能理解你现在心情上的矛盾。我们在一开始听到姜昭的这个建议的时候,也与你一样,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纠结和煎熬。”
“可如今,这已经是我们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了。”
天星子叹了口气,“天道向来如此,它从无是非善恶之分。越强的,便要让它更强,越弱的,便要被一欺再欺。”
姜昭暗暗点了点头。
是啊,天道无情。
既然无情,便不会有什么可笑的扶助弱小的想法。
相反,长老会越强,天道会越倾向于他们。
损不足以奉有余。
修士,便是天道眼中的“不足”。
“借势并不丢人。”温无涯抬眼看向远方的天际线,“把眼光放在长处。长老会只是修士的第一级跳板,我们的未来还在更远的地方。”
曾信之被说动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姜昭身后的丞影和韩世青,又看了一眼站在姜昭身前的各宗宗主,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心气儿也不在了,只想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的脊背已经微微佝偻,相比较其他几位宗主,的确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可阿萝那孩子信你,卢娆也爱跟在你身边。我知道你们都是心里装着大事的年轻人,我不想阻拦你们,也不能阻拦你们。”
他看着姜昭,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谢谢你带来的朋友让我看到了仙魔战场。这么多年了,我才知道当初她过的是怎样提心吊胆又战战兢兢的日子。”
曾信之僵硬地扬了扬嘴角,“还好,还好她倒下的时候没受太多罪。”
原来,曾信之真的在水月里看到了那位叫筠梦泽的前辈。
“曾兄,梦泽师姐她——”
画面中出现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极为细致地寻找,根本无法看到某一个人的动向。
“只可惜她流了那么多血,连衣衫都脏了。”曾信之的语气中藏着无尽的痛苦,“她素来爱干净……”
郭停云眼里含着泪,拍了拍曾信之的肩膀,“梦泽师姐那么好的人,说不准早就已经转世投胎了。咱们活下来的人,总要往前看才是啊。”
“往前看,往前看。”曾信之苦笑一声,“老头子老了,往前已经看不到多少日子了。”
“等我回去,便把这宗主之位交给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我这把老骨头,便窝在深山里慢慢念叨着过去的事情,能熬一日算一日吧。”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刚一拿出来,姜昭便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空间波动。
“这玉佩,是我这么多年积攒下的贵重药材。”他将玉佩塞到姜昭手中,“都是我的私产,与回春谷并无关系。”
“原本我还有个念想,万一哪日梦泽回来了,她或许受了伤不认识我,又或许只剩了神魂,凝聚不起肉身——”
曾信之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设想了无数她可能受到的伤,也为此攒下了无数疗伤的圣药。”
“只是任我有再好的医术,也救不活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