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分红这天，路上的雪都没化，林淮成说过，雪地反射的光线会恶化曾桂枝的眼睛，让曾桂枝在下雪天尽量减少出行。
林美华也担心曾桂枝出门会不小心摔着，就让她在家里等她们回来。
早上出门前曾桂枝又提醒了一下，让她们先帮李玉贞老两口把粮食运回去，再借板车推她们家的。
“知道了。”林美华让两个孩子把围巾和手套都戴上，然后带着他们去隔壁院找李玉贞。
晒谷场那边的雪清起来比较费劲，所以这次的分粮地点直接定在了大队院门口，核对好工分后可以直接进仓库搬粮食。
沈舒馨她们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这个时候天才刚刚亮，但最早过来的人已经推着粮食正在往家走了。
李玉贞对着身侧的老伴儿说：“咱们来的时间刚好，地面都让前面的人碾平了，推车也方便，不费力。”
老爷子轻声应了一下，靠在板车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土烟，装着烟草的小布袋子在空中一晃一晃地，像是钟表里的钟摆，时间缓缓流逝。
沈舒馨将围巾往下压压，吐出一口热气，在进去去大队院的向前面张望了两眼，整整三排队伍，跟望不到头似得，感觉排到她们的时候应该都快中午了，帮大姥姥们把粮食推回去，她们吃过午饭再过来吧。
“姐，我看到我哥了！”沈承书往前指了一下，不等沈舒馨反应就朝林淮成跑了过去。
林淮成和林海万应该是最早一批来排队的，他们正推着板车往外走，板车上放着十几个麻袋，大豆和花生各一袋，剩下的是玉米和红薯。
林美华见她一直往前看，便说：“你想去帮忙就去吧，我们排队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好！”
沈舒馨挤过前面的人群去找沈承书和林淮成。
对着他们迎面走来的林海万在半路遇到了熟人，就停下说了两句话，就这么一小会儿沈承书就爬到了板车扶手上搭着林淮成的肩膀比身高。“哥，我现在比你还高了！”
林淮成单手扶着他防止他站不稳掉下来，“对，你比我高了，快下来，我们准备走了。”
“哦。”沈承书从扶手上下来，坐到车斗里，回头看到自己姐姐也过来了，对着沈舒馨招手喊道：“姐，你也快上来，让我哥推咱们，咱们一起去他家。”
旁边的乡亲们听到就笑了，刚才和林海万说话的曹勇崇更是笑得比谁都大声。“老林啊，你家淮成比我孙子厉害，这就能往家里带的人了。”
沈承书茫然的眨眨眼睛，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和她姐姐往林淮成家玩为什么那么好笑。
沈舒馨直接僵在了原地，她现在过去也不是，直接转身走也不是，只想怎么才能原地消失。
她秋收时晒黑的小脸在冬天捂了两个月又白了回来，此时红霞半染玉肌，尽是让人惊艳的好颜色，见到的人纷纷说林美华把自家闺女养得好。
林淮成又在这个时候推着板车走到了她身旁，还停下来问：“你要坐吗？”
沈舒馨气鼓鼓地瞪着他，半埋在围巾下的脸颊顿时变得更烫了，她觉得自己的脸现在可能已经和围巾一个色了。“你还添乱！”
沈承书感觉到不对，从板车上跳下来站在旁边，怯生生地说：“哥，我帮你一起推我姐？”
这下连林淮成都没忍住笑了出来，旁边的大叔大婶们别提说了，唯独站在最边缘排队的谭卫东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下好了，这跟大告天下她和林淮成在处对象有什么区别。
沈舒馨想拿东西把她弟和林淮成的嘴堵上。
沈承书缩缩脖子，脑袋里警铃嗡响，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站在队伍后面的林美华不明所以的向前面张望，“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乱哄哄的，馨馨他们怎么站那不动了？”
李玉贞道：“不知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美华点点头，慢慢往前面走去。
林海万对着曹永崇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养的崽儿。”说完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家跃进和上河村那边的姑娘定亲了，是明年秋后结婚？我提前给你道声恭喜啊。”
林海万这么一说，好些人也跟着转过头和曹永崇说道恭喜，完全忘了刚才还在笑林淮成和沈舒馨的事。
林海万连忙带上三个孩子离开是非之地，曹永崇可真是会捣乱，一开始说笑的没几个人，好家伙，他那样大声一笑一说，本来没想偏的人都被带过来了。
林美华走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说曹跃进明年结婚的事情，问他对象是做什么的，他是大队的拖拉机手，长得也精神，找的对象肯定也不差。
大小伙子都要被问羞了，他爷爷倒是躲得快，直接去前面核对工分去了，让他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轰炸，他只能说对象在供销社当营业员，等带回来他们就知道了。
林美华拉住女儿问：“馨馨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身子不舒服吗？”
沈舒馨哪好意思现在和她解释自己脸红的原因，只能低声说：“等回家了我再和你说。”
林海万看了一眼自己孙子，轻咳一声，表示这事他自己解决，刚刚他已经帮忙引走一次战火了。
沈承书想说话但是被沈舒馨瞪了回去，林淮成摸摸他的头，“你和我把这车粮食送回去，我回来帮你家推粮食怎么样？”
“好啊！就算你不说我也准备帮你推的。”沈承书推着侧边扶手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想帮林淮成减轻负担。
因为刚才的事沈舒馨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是林美华硬推着她过去帮忙，说不能总是让人家帮她们。
路上她自己又想了一下——就算自己不过来，一会儿林淮成依旧会回来帮他们推粮食，而且她妈妈都同意了，这么一想，不管她来不来帮忙，最后都会变成别人嘴里的饭后余谈。
怎么有种不管自己怎么选都会吃亏的感觉？
沈舒馨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这人的力气是真大，都没见他大口喘气的，一路过来她都没用多大劲儿推，车子跑无比顺畅，林爷爷更是干脆拉着沈承书在后面慢慢走，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怎么了？累的话你可以坐上去，我推你。”
沈舒馨第一反应是先往周围看，确定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听到后才凶道：“你快闭嘴，不许再说这个话题了！”
林淮成无辜地闭上嘴巴，他刚才真没别的意思，是真怕沈舒馨累了，想让她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