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屏幕还亮着那条刚收到的消息。他没急着回，而是打开日历，在明天上午十点的位置标了个红点，备注写得简单：“江苏新源，试验点洽谈”。
他站起身，顺手把桌上散落的几张纸叠整齐，其中一张是昨晚打印出来的《作业指导书》节选，另一张是老周拍的接缝测试图。这些不能再随便堆着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封面上贴了张便利贴，写着“合作进展”。
刚坐下，王姐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又来了两个留言，一个是做冷链集装箱的，说想试试你们那个双层结构；还有一个是本地小厂，语气挺诚恳，但设备不配套，估计难落地。”
“先记进联络单。”刘好仃点头，“你按昨天咱们说的分类，技术类归一类，渠道和资金另分，别混在一起。”
“我已经分好了。”王姐把平板递过去，“你看，这边三个是真愿意投数据的，那边五个光问‘能不能授权’，啥都不提。”
刘好仃扫了一眼，“有投入意向的优先排，其他的放二级名单。回头让老陈整理个标准回复模板，别一个个解释。”
话音刚落，老陈抱着一摞旧合同从档案室出来，“我刚翻了下去年的合作备忘录，发现有个条款可以套用——技术交流项目由车间牵头，行政备案就行，不用走正式签约流程。”
“这就好办了。”刘好仃立刻调出电脑里的工单系统，把江苏新源的信息填进去，合作类型选了“技术协同”，对接人标上王姐的名字。
“东莞那边呢？”老陈问，“他们今天早上又发来一封邮件，说希望我们先寄三套样品过去，测试费他们出一半。”
“一半也不少。”王姐皱眉，“咱们材料成本刚压下来一点，再往外送，财务那边不好交代。”
刘好仃想了想，“这样，咱们改个说法——不是‘送样’，是‘联合测试’。我们出样品和工艺支持，他们出场地和检测费用，结果双方共享。写清楚了，发回去。”
“聪明。”老陈笑了，“等于把单向支援变成双向合作，谁也不吃亏。”
“合作嘛，本来就得有来有往。”刘好仃敲下确认键，“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求着别人试用，是大家一起解决问题。”
正说着，老周背着相机包从车间回来，进门就嚷：“第三轮试产框全过了！质检刚报的，十二组无一渗漏，连边角都没起泡。”
“好！”刘好仃站起来，“那你把最新一批视频剪个短版，重点放角部受力那段，明天给访客看。”
“要不要加字幕？”
“不用。他们要是看不懂，你就现场讲。反正你讲得比我还明白。”
老周一咧嘴，“那我可得收讲课费了。”
屋里人都笑了。
王姐趁机提了句：“现在每天都有人想来看，咱们是不是定个接待时间？比如每周二、四下午开放参观，免得打乱生产节奏。”
刘好仃点头，“可以，但别卡太死。谁来都行，只要提前约。不过有一点——必须进车间看实测，不许只在办公室听汇报。”
“我赞成。”老陈说，“眼见为实，咱们不怕查。”
“就怕有些人光说不做。”老周坐下来，拧开一瓶水，“刚才门卫跟我说，又有两家留了电话，一个说要投资，另一个说能帮我们推市场，连产品都没见过就开始画饼。”
“这类先放一边。”刘好仃语气沉下来，“真正想合作的，不会空口许诺。看看江苏和东莞，人家第一句话问的是‘怎么做的’‘能不能试’，这才是实打实的兴趣。”
王姐记下几条重点，“那我重新排个序，把已经确认支持方式的列成一级资源清单。”
“对。”刘好仃打开新文档，标题打了四个字：“已落地”。
第一条：江苏新源包装——共建联合试验点，提供无菌车间实景测试环境，首期两扇窗试装，数据共享。
第二条：东莞宏力设备厂——消毒舱观察窗适配测试，承担本地检测费用，反馈周期不超过七天。
第三条：南岭新材料公司——免费提供五公斤新型密封胶粒，用于兼容性实验，本周内送达。
三条写完，屋里安静了几秒。
“这才三天。”老陈轻声说，“以前半年都等不来一个回应。”
“因为我们以前没把事做透。”刘好仃合上电脑，“现在不一样了，人家看到的是结果，不是口号。”
王姐忽然想起什么，“行政主管刚给我回信，说厂部同意以‘技术协作备忘录’形式推进，不需要层层审批，签字后扫描存档就行。”
“那就今晚把文件弄出来。”刘好仃拿出笔，“内容简单点：合作目标、双方职责、数据归属，一页纸足够。”
“要不要盖章？”
“先签电子版，见面再补。重要的是态度到位，程序可以灵活。”
眼看快到晚饭时间，三人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老周临走前看了眼墙角，那里原本空着，现在挂上了一块白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合作进展公示栏（草稿）”。
“这名字接地气。”他笑着说，“比‘战略推进表’顺耳多了。”
“就是要让大家看得懂。”刘好仃站在桌前，“明天第一个访客九点半到，我八点进车间再过一遍样品状态。”
王姐提醒：“记得吃早饭。”
“带包子。”他笑了笑，“老规矩，边吃边看数据。”
人都走了，灯一盏盏熄了。
刘好仃没走。他把三份备忘录草稿打印出来，逐页检查，然后放进文件夹。手机设好两个闹钟，一个是明早七点，另一个是上午九点四十，留给可能超时的会谈。
他翻开明日访客资料，江苏那位姓李的技术负责人，履历写着“从业二十三年，专注食品包装密封系统”。照片里人瘦，戴眼镜，眼神很静。
刘好仃盯着看了会儿，拿起笔在旁边批了一句：问题会很细，准备实测录像备用。
窗外天已全黑，办公楼只剩这一间还亮着。
他起身把公示栏草图取下来，铺在桌上，用红笔圈出“已确认”区域，又添上一行小字：所有合作，不换标准，只优流程。
笔尖顿了顿，他在最下方写下明天的第一项更新计划：
“九点四十五，与江苏方确认试验点启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