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装扮，压根吸引不了二公子。”
“他呀，就爱那种轻飘飘的淡粉，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半透明的纱，层层叠叠地垂下来，走起路来，风一吹，裙摆晃动，像是云霞落在人间。”
“可惜，我这儿没那种好料子。否则，定要为你裁一身，让你风风光光地去见他。”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落凝，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但你不一样，二少夫人既派你来争宠，肯定想让你一鸣惊人。”
“这衣裳的事，她能不管吗？定是早就备好了。”
落凝一听，脑子“嗡”地一下亮了。
对啊！
二少夫人想借她之手夺宠，怎么可能只给一句空话？
肯定得给最好的！
最好的衣裳，最好的首饰，最好的时机……
这才配得上一场“惊艳登场”。
“多谢小娘提点！”
落凝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她仿佛已经听见众人低声惊叹，投来艳羡目光。
那种被人仰望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几乎站不稳。
她连茶盏都没来得及碰一口，便扭头冲出了门。
熙春正站在檐下剪花，抬头便瞧见落凝的身影从门前掠过。
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几句轻飘飘的挑拨，就把这趾高气扬的小蹄子打发走了。
更妙的是，她竟是自己主动跑去招惹二少夫人。
等于亲手把把柄送到了司知芮手里。
云烟院里。
司知芮歪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玉台新咏》。
指尖轻轻划过书页，唇角原本还噙着一抹笑。
可忽然间，她眉头一拧，声音冷了下来。
“她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这丫头，连半天都熬不住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吱呀”一声，门被人猛地推开。
落凝一冲进屋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少夫人，奴婢有要紧事禀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编排好的话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
“奴婢听秦小娘身边的丫头说，二公子最爱她穿那件雨后天青的粉缎裙，轻飘飘的，走路时裙角泛着光，像是踩着晚霞。”
“每次二公子瞧见那颜色，眼神都软了，嘴角都不自觉地往上翘，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奴婢就想，要是我也能穿上那种衣裳，是不是也能让他多看我一眼？哪怕……哪怕只是分走秦小娘的一点点宠爱，也够了。”
“可奴婢穷得叮当响，连件像样的裙子都没有，平日里缝补都嫌线不够用，只好厚着脸皮回来求您，赏我一件吧！”
“二少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若能得您一件旧裙，奴婢便是做牛做马，也定帮您解围，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落凝说得声情并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司知芮听得脑仁直抽。
她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落凝，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刚把她打发去醒黛那儿搅局，好让她惹出点是非。
可现在这蠢丫头不仅没把事情搅成，反而跑回来哭着要裙子。
摆明了是想攀高枝！
落凝脑子笨，说话颠三倒四，连谎话都编不圆。
可有一样没法否认。
脸蛋儿是真好看。
万一她真能勾住墨瑾昱的心……
哪怕只是把醒黛的宠爱掰下一小块，都算赢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司知芮的心就止不住地发紧。
她知道，墨瑾昱对醒黛的偏爱早已深入骨髓。
可她不信，世间真有坚不可摧的情意。
只要有一丝缝隙，她就要伸手去撬。
罢了，一件衣裳而已。
再珍贵，也终究是身外之物。
她咬了咬牙，试图说服自己看开些。
可心里那股闷气却怎么也散不去。
她当然明白，送出这件衣裳，不止是舍一件宝贝。
更是示弱，是在向那个低贱的丫头低头。
可局势如此，她不得不退一步。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朝站在一旁的郭妈妈使了眼色。
“去，把我箱底那件雨后初晴的粉金蝶舞罗裙取来。”
那件裙子，是江南织造局最顶尖的绣娘，耗费心血所制的贡品。
她曾把它珍藏在紫檀木箱，用油纸层层包裹，生怕沾了尘、受了潮。
如今，却要送给这个蠢丫头。
想到这儿，她胸口一阵发闷。
可脸上依旧平静。
她不能露怯，更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不甘。
郭妈妈应声离开。
不一会儿，抱着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裙裳回来。
她把裙子轻轻放在落凝手里，语气沉了沉。
“落凝姑娘，这是夫人的宝贝，你可得当命护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话里有话，意思明白。
你要是穿坏、弄脏，就是找死。
落凝接过裙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衣裳。
那色泽，那触感，简直像是天上的仙衣。
她都不敢多碰一下，生怕留下痕迹。
可心里却翻江倒海。
穿这身去见二公子，谁还能注意到醒黛？
谁还能说她低贱？
“奴婢……奴婢谢二少夫人恩赐！”
她慌忙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下头。
痛是痛了点，可她不在乎。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裙子，不只是衣服，更是她的机会。
穿这衣裳去面见二公子，她不信他能忍住不看她。
司知芮冷冷地看着那个卑微的身影。
看着她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脸上还带着愚蠢的喜色。
她的眼底只有彻骨的寒意。
那一瞬，她甚至想冲上去，一把夺回裙子。
可她不能。
“算你脑子还没锈透。”
她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这事，你必须给我办利索了。”
“要是抓不住二公子的心……那你妹妹，还在京城外头呢。”
那一瞬，落凝只觉得脚底发凉。
妹妹，是她在这世上的亲人。
也是司知芮手里握得最稳、最狠的一张牌。
她心里翻涌着屈辱。
可更多的，是一种狠劲。
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
若不成功，她将彻底完蛋，甚至连累妹妹也不得安生。
双膝一软，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跪下。
“二少夫人放心！”
她声音抖得厉害。
“奴婢……奴婢拼了命也把这事办好，绝不让您失望！”
司知芮垂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去吧。别让我等太久。”
落凝站起身，换上那件“雨前初晴粉金蝶花裙”。
丝绸贴身滑过肌肤，勾勒出她的曲线。
裙摆上绣着的金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