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丞相府的人知道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沉重意味，已经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那种后果，不只是责罚那么简单，恐怕会牵连整个院子，甚至动摇主母的地位。
似云吓得脖子一缩，脸色瞬间发白，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我明白！这事我烂在肚子里都不会说出去！一个字我都不会提！若有半句泄露，任凭妈妈处置！”
郭嬷嬷见她态度诚恳，眼中也确有惧意，这才略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她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确认无误后，才转身离去。
……
云烟院内。
醒黛躺在雕花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双目睁着，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心头乱成一团。
今日之事历历在目，二公子的态度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透。
司知芮进门那一幕，更是让她心中压抑难安。
她不知自己未来如何，更不敢想日后会被如何对待。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动静。
紧接着，熙春压低的声音响起。
“姑娘……还没睡吗？”
“还没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醒黛依旧闭着眼。
她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夜色里：“没事。”
“明天要学规矩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说完这句话，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话音刚落，熙春的身影便从雕花屏风后悄然转出。
她脚步轻快却急促，几步行至床前，目光沉沉落在醒黛身上。
“你箱子里那个针线筐还在吗？”
她压低嗓音问道。
醒黛心头一愣，睁开眼望向她，眸中浮起几分疑惑。
这深更半夜的，拿针线做啥？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熙春已经转身走向角落的那个旧木箱。
熙春掀开盖子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她翻找片刻，从中取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夹袄，又抽出剪刀，蹲在小桌旁，开始利落地拆解棉絮和布料。
她回头，冲醒黛招了招手，声音压得更低。
“别信他们嘴上说什么‘学规矩’。那些人啊，不过就是想借机整你罢了。依我看，八成是要罚跪，一跪就是半个时辰起。”
顿了顿，她盯着醒黛的脸，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我看你今天走路有点跛？是不是膝盖之前受过伤？若真让你跪在青石板上，只怕撑不住。”
“我给你赶做一对护膝，厚实点的。到时候偷偷垫在裙子里，外头根本看不出来。”
这话如同冬日里的一捧炭火，猝不及防地烘暖了醒黛的心口。
她怔怔望着熙春忙碌的背影，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熙春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笑了。
她伸手，在醒黛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轻巧却不容抗拒。
“傻姑娘，哭什么？赶紧睡。”
她的语气温柔下来。
“看你脸色这么差，眼下都发青了。再熬下去，明儿怎么顶得住？我把灯移到外面去，光不会照进来，你安心闭眼。”
醒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双手撑着床沿，喘了口气。
“我来帮你……这点事哪能全让你一个人忙。”
熙春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手掌用力却不粗暴，硬是将她重新推回枕上。
“老实躺着！”
“这点活，不费什么事。你要再乱动，我就真恼了。”
醒黛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看着熙春低头穿针引线的侧影，手指在烛光下灵巧翻飞。
倦意如潮水般漫上来，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缓缓合拢。
第二天一早。
醒黛睁开眼，小心地支起身子，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仍在熟睡的熙春。
她正欲拿起那件昨日叠好的衣裳，却听见身后一阵窸窣声响。
熙春猛然惊醒，眼神还有点涣散，瞳孔微微震颤。
但不过片刻，她就彻底清醒过来，目光迅速扫向桌上未完成的护膝。
她抓起针线，飞快地缝完最后一针。
随即，她捧起那双连夜赶制的护膝，走到醒黛面前。
护膝用双层棉布缝制，内里填满了软棉。
虽显粗糙，却是满满心意。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却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来试试，看合不合用。”
不等醒黛反应，她已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蹲在地上，将护膝轻轻覆上醒黛的膝盖。
棉布尚带着她体温的余热，触感柔软而熨帖。
她一圈圈细心缠绕，绑得牢固却不勒肉，确保行走时不会滑脱。
接着，她缓缓提起裙子，一点一点往下拉，反复检查是否有凸起或异样。
确认万无一失后，她才松了口气，点点头。
“行了，藏在里面谁也看不出。跟原本的布料差不多颜色，远看就跟裙子多一层衬里似的。”
“快走吧。”
她催促道，语气认真起来。
“别误了时辰。迟到可是大忌，一旦落人口实，往后日子更难熬。”
她站起来，将沾在指尖的碎布丝一一掸去。
随后，轻轻推了一下醒黛的肩头。
“记住啊，不管发生什么，腰板一定要挺直。”
“人可以倒，脊梁不能弯。”
醒黛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主屋方向走去。
主屋帘子掀开了一半。
帘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那些话语模糊不清，却透出一种压迫感。
醒黛站在门口，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该从哪句话开始？
是立刻屈膝行礼，还是先等里面的人开口？
当丫鬟的时候，规矩早就刻进骨头里了。
现在身份不同了，她被抬为了侍妾。
可越是这样，她反倒越不知道怎么应对。
就在她迟疑的一刹那，屋内的声响忽然停了下来。
郭嬷嬷把手中的象牙梳子轻轻放回梳妆台。
转过身，抓起了立在妆匣旁的戒尺。
醒黛还来不及反应，郭嬷嬷便已经快步冲上来。
她扬起手，戒尺发出一声刺耳的“啪”！
那一记结结实实打在醒黛垂着的手臂上。
力道极狠，皮肉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
醒黛猛地抽了一口气，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还没等她缓过来。
又是“啪！”的一声，戒落下。
这一下更狠，力道更大。
皮肤火烫，血管突突跳动，痛感一阵接一阵地往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