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那尹家公子，这些日子不是频繁登门拜访吗？连着来了好几趟，难道你还看不出他的意思？”
自家的女儿虽然眼下受挫，但长得标致，性情活泼，肯定能让那尹煊动心。
江蓠听着这话，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
但她仍是嘟囔地小声咕哝道：“话是没错，可那尹煊先前为了替秦醒黛说话，不但与我们起过争执，甚至还出言威胁过我们娘俩，这事母亲难道都忘了吗？”
王氏摆摆手，安慰她说：“现在秦家的事情不同了，咱们也没再与他们作对，这样一来，尹少爷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找我们的麻烦。”
说完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关键点一般，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
“再说，你表姨母、表兄两天后就要从京中过来省亲了。”
“等他们到来，再加上那边的局势发生变化，等到时候秦醒黛出了丑事。”
“到那个时候，你以为尹家那小公子还会对秦姑娘紧追不舍吗？恐怕躲她都要来不及了！”
“到了那一刻，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么？娘这不是已经在替你想好退路了吗？”
王氏笑着说道。
江蓠听得越仔细，越觉得这话有道理。
“照您这样说的话，那尹公子倒也不算差，至少仪表堂堂，出身清贵……只是他真的会被我看上吗？”
“只要你表现得好，他怎么会不动心呢？”
王氏眯眼笑道。
另一边，秦锦睿站在厅前低声叹息。
“我实在没料到江蓠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幸好的是，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那是郡王府啊。
地方不小、人情不简单，稍有差池，便可能引来滔天大祸。
一个不慎，不仅毁的是名声，甚至连命都有可能搭进去。
还好最终并无大事发生，不然后果将难以收拾。
醒黛看了眼秦锦睿。
他一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神游移不定，脸上还带着些许慌张。
这样的情形让醒黛感到一丝安慰，又隐隐透着点怜惜。
他终究还是在乎她的。
“阿兄，今天不是站在我的这一边了吗？”
她的目光直视着秦锦睿的脸，等待他作出回应。
“嗯？”
秦锦睿怔了一下。
他迟疑地抬头看着醒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乱。
醒黛接着说：“因为知道阿兄会站在我的这边，我才决定给她们一个机会。”
那所谓的“她们”，是秦锦睿口中的表妹江蓠和那位舅母王氏。
可如今，醒黛能决定是否出手惩治，已经足够说明她在家中所握的真正权柄。
但她说“给机会”，也意味着她仍愿退一步。
阿兄终究是选了她这一边。
这一念头在她心中轻轻掠过。。
哪怕只是短短几日，秦锦睿曾被他人言语误导，误会过她、疏远过她。
可现在，他的态度终究有了转变。
秦锦睿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这种感觉不是恼怒，而是愧疚。
回想起之前一味偏向外人，反把自己亲妹妹当敌人看，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那一刻的判断，他是不是太草率了？
“阿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秦锦睿低声说着。
慈儿，王氏……
他们的真面目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藏得这样深？
毕竟在秦锦睿看来，慈儿分明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
她时常露出甜甜的笑意。
在秦锦睿心中，她是一个能让人安心信赖的女孩。
他那位舅母，也是一个温婉体贴的长辈。
她言谈得体，行为周全。
她总是以一个“关心晚辈”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可正是这双重信任，使他与亲妹妹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醒黛沉默了。
屋内的氛围一时沉寂了下来。
没有风，连屋内摇动的香炉也不再飘散烟尘。
她没再言语，也没看他，只是低垂着睫毛。
醒黛轻笑道：“阿兄前些日子被人蛊惑，没帮我也算情有可原。”
她其实也考虑过一个问题。
她不是没思考过最坏的可能。
如果哥哥一直站在江蓠和王氏那边怎么办？
如果哥哥完全不信她又怎么办？
她不是不惧孤身一人，也不是不准备面对那最艰难的结局。
如果哥哥一直支持江蓠和王氏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
这个问题她反复想过很多次。
每一次，她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唯一的答案就是—放弃。
不是对秦家的放弃，而是对她与秦锦睿之间情感的妥协。
也许那会是一种决裂，也许她会彻底离开这个家。
但只要他站在那一边，她便无法继续委屈自己，也不能再退让一步。
“姑娘，尹大人来了。”
盼巧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沉寂。
她的语气中夹杂着轻微的怨气。
毕竟“尹大人”这三个字在她们主仆心中，早已不再是以往亲切的模样。
丫鬟盼巧从外头进来，顺手将早晨的吃食摆到桌子上。
盘子轻轻搁在案几一角。
这些吃食都是醒黛惯爱的点心。
她依旧准备妥当，只是心里已经隐隐多了几道结。
以前盼巧叫的是尹公子，自从前几日的事情之后，改了称呼，叫尹大人。
她记得从前尹公子对她们主子是如何温柔体贴。
可那几日，却再无半点踪影。
心里难免有些埋怨。
她不明白，那位尹大人若是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姑娘也不至于一个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至于被家里人误解至如此地步。
总觉得姑娘吃亏了。
她是个小丫头，可并不代表她不懂人心。
盼巧清楚地明白。
若非为了尹大人，姑娘也不会在那些是非争斗中多留半步。
可最后的结果呢？
要是当时尹公子能出面......
这个假设一直在她心里徘徊。
她也曾在夜深人静时偷偷问过自己。
倘若那晚他能挺身而出，局面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醒黛明确说过不能说出去。
醒黛的态度从不暧昧。
她既然不追究，便说明她已有了自己的选择。
盼巧能做的，只能是谨守口风，不去妄加议论。
尹大人已经回来两日，却没有主动找过姑娘，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原因。
盼巧心里明白，现在是他不能再逃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