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3日
北京的风这几天变得特别冷。
窗外的银杏叶黄得发亮,路边的咖啡店飘出焦糖香。
林知秋坐在窗边,泡了一杯薄荷茶,手边摊着稿纸和会议记录。她刚写完一段内容,指尖已经微微发抖。
低烧虽然退了,可那种倦怠还没完全散去。
她按了按额头,听见手机“叮”的一声。
【周磊:
桂花全落了。
我打算把掉下的花晾干,寄一点给你。】
她笑了笑,打字回复:
【那我就等风送来的桂花。】
发出去没多久,他又回了句:
【不是风,是我。】
那一瞬,她忽然有些想哭。
外面的风打着旋钻进来,吹起她的发梢,也吹乱了心。
——
那天下午,她仍旧照常参加会议。
同事笑着说:“林姐,你是不是最近睡太少?看起来有点虚。”
“嗯,昨晚写到三点。”
“真拼。”
她笑了笑,没有解释。
只有她自己知道,昨夜三点她不是在改稿,而是在看手机上那张信笺照片。
周磊拍给她的。
信上写着一句话——
“等风往南吹的时候,我就去接你。”
晚上,她照旧和他通视频。
“你那边下雨了吗?”
“刚停。”我转动镜头,窗外的地砖还闪着水光。
“听着都有味道。”她轻声说,“我都能闻见桂花的香。”
“你是不是又加班到很晚?”
“被你看出来了。”
“你眼下那一圈黑眼圈骗不了人。”
“工作太多,改方案改到手软。”
“那你下周的会议完了就回宁州吧。”
“还得看领导安排。”
我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
她的神情有点倦,却仍笑着。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当然。”
“那你就写信给我。”
“又来?”
“风能吹到我这里,信也能。”
她说完就笑。那笑声隔着屏幕传来,像轻风拂过水面。
——
几天后,宁州。
我真的写了那封信。
还特意用上次她挑的那款浅灰信纸。
> “知秋:
桂花都被秋雨打落,我挑最香的几朵放在信里。
等它到了北方,你就能闻见宁州的秋。
你说风会记得方向,
那我希望,它能记得你回家的路。”
写完后,我仔细封好,亲自去邮局寄。
邮筒口那一阵风,有点大。
我看着信被吞进去的瞬间,心里忽然有点空。
那是10月3日下午三点。
我以为,信很快就会到。
——
可是五天过去,林知秋都没有收到。
10月8日,宁州下起连绵秋雨。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信件留底本,忽然生出一点不安。
她却没提起。
每天仍旧视频,仍旧微笑,只是话越来越少。
“你今天累了吗?”
“还好。”
“吃饭了吗?”
“嗯,刚吃。”
她的声音总带一点散。
我看得出来,她在硬撑。
那天夜里,我没忍住打电话。
“知秋,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事。”
“别骗我。”
“真的,只是有点冷。”
“那你去医院看看?”
“明天吧。”
她说“明天”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哑。
——
第二天,她没有回我消息。
从早上到下午,我发了三条——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十点,视频终于接通。
画面里,她裹着被子,脸更苍白了。
“对不起。”她勉强笑笑,“今天睡了一整天,手机忘充电。”
“你去医院了吗?”
“去过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
“现在呢?”
“好多了,你别担心。”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涩:“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哪封?”
“十月三号那封。”
她愣了一下,摇头:“还没呢。”
“奇怪……我明明寄了。”
“可能路上堵风了。”她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
风的确可能会迷路。
可有些人,是不能丢的。
——
三天后,那封信终于到了。
邮戳歪歪斜斜,信封有点潮。
她拆开时,正好是午后。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洒在那几片干桂花上。
> “桂花都被秋雨打落,我挑最香的几朵放在信里……”
她看着那几朵花,忽然就哭了。
外面的风又起,把几片花吹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轻轻放回信封里。
“这风,终于记得方向了。”她轻声说。
晚上,她发来视频。
她看起来精神多了,脸上也有了颜色。
“信到了。”她举给我看。
“晚了几天。”
“可它没忘记。”
“对。”我笑,“风只是绕了远路。”
“也许它怕我不在。”
“那下次我让它直接吹门口。”
“傻子。”她笑出声。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千里的距离也不过一阵风的宽度。
十月的夜渐深。
她坐在窗边写下一封回信。
> “周磊:
那几朵桂花,我放在枕边。
昨晚做梦,梦见你在江边写信。
风吹过来的时候,我都能闻见香。
你说信慢了几天,
可我觉得刚刚好——
它让我知道,
就算风绕远了,
也不会忘了回家的方向。”
她封好信,贴上邮票。
信封上那行小字,被她写得很稳:
“寄往南方·宁州。”
那晚我写下日记:
> “第194天。
风往南吹。
她在北,
我在等。
风带着她的香气回来,
也带回一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