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商业会所的朱漆大门刚打开一条缝，外面排队的百姓就像潮水似的往前涌。卖花的小姑娘举着束康乃馨，踮着脚往里瞅：“听说今天战神要当迎宾？真的假的？我带了相机（其实是画师），要给战神画张穿围裙的画像！”
白若雪正蹲在门后，给南宫翎系围裙。那围裙是小红连夜绣的，天蓝色的底子上绣着串歪歪扭扭的糖葫芦，针脚大得能塞进颗山楂，系带还一边长一边短。“好了！”她拍了拍围裙上的褶皱，后退两步打量，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真好看！比赵铁柱穿得精神多了！”
南宫翎站在门后，浑身僵硬得像块北境的冻石。他穿着件月白里衣，外面套着那件“糖葫芦围裙”，系带在背后打了个死结，是白若雪特意吩咐的，怕他半路脱下来。他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墨色的瞳仁里映着门外攒动的人头，声音比盔甲还硬：“若雪，换个人。”
“换谁？”白若雪从口袋里掏出张“迎宾话术”塞给他，上面用朱砂写着：“1. 露齿笑；2. 说‘欢迎光临’；3. 推荐‘战神同款’套餐，提成一文钱一份。”“赵铁柱昨天搬货闪了腰，林掌柜要算账，就你最合适！你看你，战功赫赫，往门口一站，多有排面！”
“我是战神。”南宫翎的声音发沉，像在压抑着什么，“不是店小二。”
“现在是‘白家会所首席迎宾’！”白若雪踮脚，强行把他的嘴角往上掰了掰，“笑一个！你看你这脸，比北境的冰山还冷，客人都被你吓跑了怎么赚钱？”
她正说着，林掌柜举着个算盘跑过来，眼镜滑到鼻尖：“郡主！外面排了八十多号人，再不开门就要堵街了！将军准备好了吗？”他瞥见南宫翎的围裙，突然“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将军...真精神。”
南宫翎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能把算盘珠子冻住。林掌柜吓得缩了缩脖子，转身往院里跑：“我、我去看看样品区！”
“别怕他！”白若雪拽了拽南宫翎的围裙系带，把那张“迎宾话术”塞进他手里，“记住了，客人进门要笑，要喊‘欢迎光临’，还要推荐套餐——就像在北境喊‘将士们冲啊’，把‘冲啊’换成‘买啊’，简单！”
“我...”
“别我我我了！”白若雪把他往门外推，“第一波客人都是熟面孔，张大妈、李寡妇、卖豆腐脑的王大爷，都是看着你脸红长大的（其实是看他出糗），不会笑你的！”
南宫翎被她推到门口时，外面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八十多号客人齐刷刷地盯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身上那件绣着糖葫芦的围裙。卖花的小姑娘手里的康乃馨“啪嗒”掉在地上，画师手里的画笔滚到脚边——谁也没见过战神穿围裙的样子，那画面比看到敌军投降还震撼。
“笑啊。”白若雪在他身后掐了把他的腰，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南宫翎的嘴角抽了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从军二十多年，在北境面对过千军万马，刀光剑影里都没皱过眉，可此刻被八十多双眼睛盯着围裙看，耳根竟不受控制地红了。
“欢、迎...”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北境的风沙堵住，“欢迎光临。”
声音硬邦邦的，像在北境宣读军令，吓得前排一个穿红袄的小丫头“哇”地哭了出来，抱着她娘的腿喊：“娘！战神要杀人了！他穿围裙是为了方便拔刀吗？”
“噗——”后排的百姓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
白若雪扶着额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冲南宫翎使眼色，嘴型比划着“推荐套餐”，可南宫翎像没看见似的，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眼神冷得能冻住刚熬好的糖稀。
“将军！”卖花的小姑娘捡起康乃馨，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您、您能说句‘买一送一’吗？我妈说了，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掏钱！”
南宫翎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迎宾话术”，沉默了三秒，突然开口：“买一送一。”
声音比刚才还冷，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小姑娘手里的花又掉了，转身就往人群外跑：“娘！战神要强制消费！我不买了！”
“哈哈哈！”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张大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将军这哪是迎宾？这是在北境审犯人呢！”李寡妇踮着脚喊：“将军！笑一个！笑一个我买十份套餐！”
南宫翎站在门口，看着哄笑的人群，又看了看白若雪铁青的脸，突然觉得穿围裙比穿铠甲打十场仗还累。他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摸到那粗糙的针脚，突然很想念北境的风沙——至少那里没人逼他穿绣着糖葫芦的围裙。
“算了算了！”白若雪冲上前，把南宫翎往门后拉，“你还是别迎宾了，再站一会儿，我的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我就说不行。”南宫翎的声音闷闷的，像被闷在罐子里。
“不是你不行，是客人不懂欣赏！”白若雪从口袋里掏出个糖糕塞给他，“你看你，多威风！往门口一站，比门神还管用，至少能防贼！”她扭头冲林掌柜喊，“快！把将军带到后院搬货！他力气大，一箱能顶两箱用！”
林掌柜正趴在柜台后算被吓跑的客人损失，闻言赶紧跑过来，对着南宫翎拱手：“将军这边请！后院刚到了十箱山楂，正缺个力大无穷的...搬运工！”
南宫翎跟着林掌柜往后院走，路过样品区时，被个“防狼喷雾”的样品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堆成小山的“战神哭脸”泥人上。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围裙，突然觉得这比在北境被敌军包围还狼狈。
后院的景象比前院还热闹。十几个伙计正围着堆货箱忙得团团转，赵铁柱穿着件被货箱蹭破的铠甲，正扛着个半人高的箱子往库房挪，嘴里还哼着小曲：“搬完这箱搬那箱，搬完能买糖葫芦...”
“将军！”赵铁柱看见南宫翎，眼睛一亮，箱子“啪”地掉在地上，“您怎么来后院了？迎宾结束了？是不是赚了好多钱？”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解下围裙，往货箱上一扔。那围裙落在箱盖上，天蓝色的底子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上面的糖葫芦像在嘲笑他。
“将军，您别生气。”林掌柜递过来块毛巾，“郡主也是为了生意...您看，这是您刚才站门口的时辰，卖出去的套餐，比平时还多两成呢！”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张大妈说看您穿围裙太稀罕，买了五份；李寡妇说要给您画个‘搬货战神’画像，买了八份...”
南宫翎看着那串数字，突然觉得穿围裙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抬头看向前院的方向，能听见白若雪清亮的吆喝声：“家人们！刚才是将军给大家的小惊喜！现在正常营业，买套餐送‘将军同款’围裙贴纸哦！”
“将军，”赵铁柱凑过来，捡起地上的围裙，“要不...您再穿会儿？我看挺受欢迎的。”
南宫翎瞪了他一眼，弯腰抱起地上的货箱，大步往库房走。铠甲（哦不，现在是围裙）的系带在他身后晃悠，像条不听话的尾巴。
“将军！等等我！”赵铁柱扛起自己的箱子追上去，“您慢点！我这腰还没好呢！”
后院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堆成小山的货箱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南宫翎把最后一箱山楂搬进库房，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欢呼，夹杂着白若雪的笑声，像串最甜的糖球。
他走到库房门口，往外看。白若雪正站在门口，给客人递糖葫芦，裙摆上的铜钱围裙晃悠着，笑得比阳光还亮。有个小孩举着串糖葫芦，奶声奶气地喊：“我要战神哥哥刚才穿的那种围裙！”
白若雪笑着说：“等你长大了，让你夫君给你穿！”
南宫翎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穿那绣着糖葫芦的围裙，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少，能让她这样笑。
“将军！”小红举着个托盘跑过来，上面放着碗山楂汤，“郡主让您喝的！她说您搬货辛苦了，这汤加了双倍糖！”
南宫翎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喝了口，甜丝丝的，像白若雪刚才塞给他的糖糕。
远处的更夫路过，听见会所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还有隐约的“买套餐送围裙贴纸”的吆喝，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战神啊，真是被郡主拿捏得死死的...不过啊，穿围裙搬货的战神，听着就稀罕，比冷冰冰的将军可爱多咯！”
夕阳西下时，南宫翎在后院搬完了最后一箱货。白若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串糖葫芦：“辛苦啦！给你的奖励！今天多亏了你搬货，不然这批山楂就要坏了，能赚五车呢！”
南宫翎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里裹着甜。“下次...”他顿了顿，“下次还需要搬货，告诉我。”
“怎么？不穿围裙不习惯了？”白若雪笑着打趣。
南宫翎的耳根红了红，没说话，只是把糖葫芦往她嘴边递了递。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糖。
前院的笑声还在继续，夹杂着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像支热闹的小曲。南宫翎看着白若雪的笑脸，突然觉得，就算每天穿绣着糖葫芦的围裙搬货，只要能看见她这样笑，好像也挺值的。
“对了！”白若雪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给你的提成！今天你搬的货，折算成糖葫芦，能买这么多！”
南宫翎接过布袋，里面装着五颗山楂干，用红绳系着，像串迷你糖葫芦。他捏着那小小的布袋，突然觉得这比皇帝给的任何赏赐都珍贵。
后院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前院的糖霜味，拂过那件被扔在货箱上的糖葫芦围裙。针脚依旧粗糙，糖葫芦依旧歪歪扭扭，却在夕阳下泛着种奇异的温暖——那是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婚后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