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斜斜地爬过城楼，将青石板晒得发烫，连墙根下的青苔都卷成了焦边。白若雪的糖球摊前却围了圈人，紫铜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的糖汁冒着琥珀色泡泡，甜香混着一股酸溜溜的汗味，全是来看孙半仙热闹的。
那老骗子穿件补丁摞补丁的八卦袍，怀里抱着个裂了缝的罗盘，袍角扫过糖球摊时，溅起的糖汁在破布上凝成晶亮的小点。\"都让让！都让让！\"他唾沫横飞，罗盘晃得像个拨浪鼓，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老夫今日开坛算卦——这白若雪乃天煞孤星降世！她卖的糖球全是勾魂毒药，吃了便七窍流血，暴毙街头！\"
王大娘叉着腰冲上前，广场舞扇子\"啪\"地展开，扇面差点糊在孙半仙脸上：\"你个老骗子还敢来？上次被郡主用块破磁铁吸歪了罗盘，回家跪了三天搓衣板，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忘了？\"
孙半仙梗着脖子，脸上褶子抖得像筛糠，黄牙上还沾着今早的韭菜：\"上次是老夫一时不察，中了这妖女的障眼法！\"他忽然拔高声音，罗盘指针猛地指向街角，\"今日我算定了——战神大人与这妖女八字相冲，若靠近她半步，必遭血光之灾，横死当场！\"
人群\"嗡\"地炸开了锅。白若雪正用竹片刮着锅底糖垢，闻言抬头，糖霜在鼻尖凝成颗小珠，阳光一照，晃得孙半仙直眯眼。她慢悠悠放下竹片，紫铜锅沿被敲出\"当当\"的脆响：\"孙半仙，你这罗盘怕不是又在哪个酒肆撞歪了？\"她绕着锅转了圈，指尖沾着的糖霜画出银线，\"要不我给你算一卦？算算你啥时候能戒掉城西醉仙楼的花雕，免得下次算卦时，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算错了。\"
三日前黄昏，战神府后门的角门吱呀打开。墨影揣着俩肉包子刚露头，就被白若雪堵了个正着。她怀里抱着油纸包，十串草莓糖球在暮色里红得发亮，糖霜还在滋滋冒热气，甜香勾得墨影直咽口水。
\"墨影小哥！\"白若雪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把糖球往他怀里塞，油纸蹭到他腰间的令牌，\"跟你打听个事儿呗...你们家将军小时候，有没有啥...特别'英勇'的事迹？比如...在城隍庙前练过'童子尿遁'？\"
墨影嘴里正咬着肉包子，闻言\"咯噔\"一下，差点噎死。他左右看看，亲兵巡逻的脚步声还远，压低声音道：\"郡...郡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他脸\"唰\"地红到耳根，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将军他...确实有次在城隍庙看戏，尿急没忍住...唔！\"
白若雪眼疾手快，又塞了串糖球堵住他的嘴，草莓的酸甜在墨影舌尖炸开：\"还有呢？将军第一次上战场，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一刀劈翻十个敌人？\"
墨影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摆手想拒绝，却抵不住糖球的诱惑。他含糊不清地嚼着，声音细若蚊蚋：\"将军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上漠北战场，夜里听见狼嚎，躲在帐篷里哭...被老将军拎着耳朵揪出来，鼻涕泡都哭出来了...\"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听不见，\"郡主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将军知道了能把我吊在旗杆上晒成肉干！\"
白若雪眼睛亮得像糖霜，又递过一串味道刺鼻的榴莲糖球：\"那将军有没有把帅印当夜壶用啊？\"
墨影猛地后退半步，被榴莲味熏得皱紧眉头，却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含糊道：\"有次...喝醉了...确实错拿了...老将军拿藤条抽了他半个时辰...\"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亲兵脚步声，墨影猛地把剩下的糖球塞进嘴里，捂着脸溜回了角门。
白若雪掐着手指，在原地转了个圈，裙摆扫过糖球摊的竹架，惊飞了两只贪吃的蜜蜂。她忽然指向街角翻身下马的南宫翎，声如洪钟，震得屋檐下的风铃都叮当作响：\"我算到了！\"她指尖颤抖，做出一副元神出窍的模样，\"这位将军幼时，曾在城隍庙前尿湿了开裆裤，被邻家少女阿花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躲在王记豆腐摊的案板下，被泼了一身豆浆！\"
\"哐当！\"南宫翎握缰绳的手猛地收紧，玄甲袖口的银线蟒纹被攥得扭曲，缰绳上的铜铃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低头看向白若雪，眼神冷得像漠北的寒冰，喉结却不自在地滚动着，铠甲下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红。围观的李四拍着大腿笑得柴捆都掉了，柴刀在地上磕出火星：\"老天爷！战神还有这事儿？我得回去告诉俺闺女，以后别光怕将军，他也尿过裤子！\"
孙半仙趁机往前挤，罗盘往白若雪面前一杵，裂缝里掉出半片花生壳：\"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妖女胡言乱语，分明是被邪祟附体！\"
\"胡言乱语？\"白若雪挑眉，绕着南宫翎走了一圈，像打量件货物，\"我还知道，将军十五岁初次上阵，夜里躲在帐篷里哭鼻子，把枕头都哭湿了，被副将撞见时，脸上还挂着两条虫一样的鼻涕！\"
南宫翎脸色瞬间铁青，比他铠甲上的玄铁还要暗沉，铠甲缝隙里都透着尴尬。他活了三十年，经历大小战役上百场，从未如此窘迫：\"你...到底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白若雪得意地晃着脑袋，冲人群抛了个媚眼，阳光在她鼻尖的糖霜上跳跃：\"小女子三岁习《周易》，五岁通《奇门》，算卦看相，不过是小菜一碟！\"她偷偷往人群后瞄了眼，墨影正缩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后，用袖子擦着冷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糖堆里。
\"还有呢！\"白若雪乘胜追击，手指如剑，猛地指向南宫翎腰间的帅印。那枚玄铁帅印刻着狰狞的饕餮纹，此刻却仿佛在她指尖下瑟瑟发抖：\"我算到将军年轻时，曾把这枚帅印误当作夜壶，在帅帐里用了半宿，直到老将军查房时闻见味，按着他打了半个时辰屁股，打得他三天没敢坐凳子！\"
\"噗——\"围观群众集体喷笑，王大娘笑得假牙都险些飞出，伸手去接时差点闪了腰；李四笑得满地打滚，柴刀戳进了旁边的粪坑。\"原来战神也有今天！\"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会杀人呢！\"
南宫翎浑身僵硬，像被钉在原地的石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从脖颈一路红到发根，连护心镜都映出他窘迫的模样。他想起十五岁那年，父亲的藤条落在屁股上的滋味，比漠北的箭伤还疼。此刻被白若雪当众揭开，他恨不得召唤出千军万马，把这闹剧般的朱雀大街踏平。
孙半仙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八卦袍角扫过李四的柴刀，差点被绊倒。王大娘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老骗子！算卦不准还敢来骗钱？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白若雪晃着油乎乎的账本凑上前，笔尖沾着的墨汁差点滴在孙半仙的秃头上：\"孙半仙，算卦不准，按京城规矩，罚款十串糖球钱！现银还是赊账？赊账的话，记你丞相府账上如何？\"
暮色漫上朱雀大街时，灯笼次第亮起，将南宫翎的铠甲染成暖金色，却掩不住他眼底的窘迫。他黑着脸堵在白若雪摊前，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说，究竟是何人告诉你那些事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却在看到白若雪手里的苦瓜糖球时，眼神微微闪烁。
白若雪递过一串绿油油的苦瓜糖球，糖霜在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保密。将军，要不要我再给您算一卦？算算您什么时候娶我过门，也好应应这'血光之灾'的卦象？\"
南宫翎看着苦瓜糖球，又看看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睛里映着灯笼光，像盛着两盏小太阳。他无奈地接过来咬了一口，苦味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天灵盖，苦得他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脸比苦瓜还要绿：\"本王算到，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绑回军营当军需官，天天给士兵们做这苦瓜糖球，让你尝尝什么叫'血光之灾'！\"
\"好啊！\"白若雪眼睛一亮，伸手比划着，糖霜沾到南宫翎的铠甲上，\"工钱要够买十车糖葫芦，外加你每天陪我逛街，给我拎包，还要帮我吆喝'白记糖球，战神同款'！\"
躲在暗处的墨影奋笔疾书，小本本上墨迹飞扬，砚台里的墨汁都快溅出来了：\"将军今日成就：1. 三十年黑历史全曝光，社死程度五颗星，成功刷新军营笑料纪录；2. 被郡主用苦瓜糖球威胁，却未发怒，判定为心动指数+50。收益：郡主笑容x100，未来媳妇进度条从1cm增长至3cm。建议：下次用军规第73条封郡主的嘴——罚抄《孙子兵法》一百遍，附十车草莓糖球当封口费，成功率预计80%。\"
三日后，京城茶馆的说书先生敲着醒木唾沫横飞，讲的全是战神尿床、哭鼻子、拿帅印当夜壶的\"英雄事迹\"。白若雪的糖球摊前挤满了人，都想看看能把战神逼到社死的郡主长啥样，糖球销量翻了十倍，连宫里的小皇子都派太监来买\"战神尿床纪念款\"糖球。
丞相府内，丞相公子听着下人的汇报，气得将茶盏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账本上，正好盖住他偷偷记录的\"白若雪糖球赊账明细\"，那上面还记着他买\"猪油神油\"的黑账。而朱雀大街上，白若雪正拉着南宫翎的手，往城隍庙方向走，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糖霜痕迹：\"走啊将军，去看看你当年尿裤子的那棵老槐树还在不在，我给你拍个照，挂在糖球摊前当招牌！\"
南宫翎任由她拉着，铠甲下的手掌微微发烫，低头看见她指尖还沾着糖霜，像撒了把星星。他想，这丫头总能把他的底裤都扒得一干二净，可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那些被曝光的黑历史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大不了...以后多给她买几车糖葫芦，把她的嘴堵上，再顺便把她绑回军营，让她当一辈子的军需官，顺便做他的将军夫人。
墨影远远跟着，在小本本上画了个铠甲糖球人，旁边用朱砂笔写着：\"将军追妻终极方案：用十车糖葫芦换她一句'我愿意'，附战神尿床现场手绘地图一张，外加帅印夜壶事件详细回忆录一本，求婚成功率预计99.9%。温馨提示：需提前备足蜂蜜水，以防郡主笑得呛到。\"京城的风带着糖霜和苦瓜的味道，把这场算卦闹剧，吹成了全京城最甜、也最离谱的八卦，比白若雪新出的榴莲糖球还要让人上头，连城墙根下的老鼠都听得津津有味，吱吱叫着传向了更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