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辰看一眼门口坐着的保安，侧脸问身后的虎子，“他是？”
虎子上前一步，说道：“哦，说得好听一点是看家护院的，其实，他是处理车间后面那些污秽的。”
说完，还不忘呵呵呵地笑上一阵。虎子的话轻飘飘的，萧逸辰从虎子的口吻里听出了不屑，那口气里有种对弱者的践踏，也有对弱者的讽刺。
萧逸辰听着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动声色地走向门口的人，问道：“你好，怎么称呼？”
“朱明。”
萧逸辰眸色轻启，朱明的声音低沉，音色沙哑，却很有力道，这力道与他灰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好像一点也不相衬。
“多大了？”萧逸辰继续问道。
“35岁”。
萧逸辰抿嘴轻笑，同龄人，果然没看错。
“昨天晚上，里面的车间发生了命案，你有没有发现附近有可疑人员出现？”
朱明指了指四周的院墙，说道：“工厂的院墙是篱笆栅栏，即使有可疑的人，他们是不会走正门的，就那栅栏也拦不住人？”
顺着朱明手指的方向，萧逸辰站在保安室的门口，向四周望了望，没错，这屠宰场的院墙形同虚设，压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车间是上锁的，其他差不多算是对外的了。
萧逸辰的眼神又落在了保安室，他跃上台阶，朝里看了看，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里面的陈设有床，有锅碗用具，靠近门口的角落里，还趴着一条大黑狗，冷不丁萧逸辰吓了一跳。
那条狗看着体型大，但却很温顺，它抖擞了一下身子，黑洞洞的眼睛盯得萧逸辰有些发毛。
那条狗见萧逸辰瞅它，就站起来了。这时候，萧逸辰才发现，那条狗原来缺了两条腿，只剩下左前肢跟右后肢，没走两步就摔倒了，每次摔倒，它的喉间就发出一阵轰轰声，好像要发怒，也好像要生气的样子。
朱明看了一眼，说道：“大黑，你慢点，谁让你没本事，没本事你就得受着。”
“它的腿是……”
说话间，那条黑狗就一步三晃荡地走到了朱明跟前。
朱明抚摸着它尖尖的脑袋，那条狗便很享受般的匍匐在朱明的脚前。
“出了车祸，腿就成这个样子了，好歹还保住了一条命。”朱明平静地说道。
“老朱，你还真打算为这只残废狗养老送终啊？”虎子喊道。
朱明只顾抚摸着那条狗三角形的脑袋，头也没抬，低声说道：“这有什么不行，它也是一条命。”
萧逸辰不语，他看一眼这个破败的保安室，问道：“朱明，你来这里多久了？你吃住都在这里？”
朱明笑了，他的头微抬，冷风略过他灰白的发丝，那缕头发遮盖下的左眼，完全被疤痕覆盖，半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五年了吧！”朱明平静地说道，“一个人生活，这些就足够了。”
萧逸辰点头，一行人离开了宏盛屠宰场。
“萧队，那个朱明怎么把自己打扮得那个德性，怪瘆人的？”李明宇刚一上车说道。
萧逸辰启动车子，手握方向盘打着转向，说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他才35岁，却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貌示人，做着一份60岁大叔的工作，他没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激情。他的人生一定经历过重大变故，否则，绝不会有现在的境遇。”
“萧队，还有那条狗，我感觉跟他好像，一副胆小的不敢示人的样子，陌生人到面前，就连叫好像也不会了，难不成它也是条看过这世态炎凉的狗。”李明宇坐在副驾驶上打趣道。
萧逸辰呵呵笑了两声，“其实，动物跟人是一样的，在没有能力咋呼的时候，它自然就懂得收敛了，那条狗不仅仅是因为腿部有残疾的原因，它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它陪朱明的时间不算短了，一人一狗，我觉得挺好的。”
萧逸辰蹙了蹙眉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朱明不善言谈，看上去人也老实，就连虎子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有几分挑衅的口吻，他对这种挑衅，既不动怒，也不迁就，而是置之不理。这种事情要是搁在你身上，你觉得你能置若罔闻吗？”
李明宇抚了抚下巴，“那肯定不能啊，怎么来的我就让它怎么还回去。我可吃不了这种气，凭什么！这个朱明应该是逆来顺受惯了，车间里的人，我估计没少给他气受。不过萧队，他的样子的确够他自卑的，35岁的年龄60岁的外表。总之，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没有一点生气，形似一具枯木。”
萧逸辰没有接话，他一手伏在方向盘上，另一只胳膊抵在车窗上，陷入沉默。
不大一会儿，萧逸辰的车就驶进了刑侦支队的大院内。
萧逸辰刚停好车，就看见刘亦然跟赵非凡带着丁大有也进了大院。
萧逸辰驻足，只见丁大有被赵非凡从车上押下来，丁大有一边走一边似笑非笑地谄媚道：“警察同志，我没犯法，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赵非凡推了下丁大有的肩膀，说道：“犯没犯法，不是你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
丁大有扭头看向赵非凡，“可就算是有证据，我也没干坏事，我顶多就是嫖个娼，赌个博。”丁大有转而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讨好道：“警察同志，如果我检举的话，这在法律上是不是叫戴罪立功，我是不是就不用到这儿来了。”
“丁大有，你嫖娼，赌博的事情，我们后边跟你算，今天带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好哥们何勇为什么被人肢解在你们的屠宰场车间，而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屠宰车间。”
闻言，丁大有刚刚的嬉皮笑脸瞬间收住，他的脚步也变得蹒跚，他一脸惊愕地看着赵非凡，半晌才缓缓道：“警察同志，你说什么？什么何勇被人肢解在屠宰场的车间？你们说的是哪个何勇？是龙凤祥的小何总吗？”
“对，没错！”
丁大有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双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打颤，明明从走廊到审讯室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丁大有却觉得走了那么久，那么久。
“怎么？这就认怂了？跟何勇在一起称兄道弟的时候不是很讲义气吗？这就是你的胆量？”赵非凡说道。
丁大有没有接赵非凡的话，他那双灌了铅的腿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