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允绍的眼神，似乎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显然，他懂这句话的意思。婆婆说这句话，几乎就是在帮我说的。我们信任他，希望他能够稳住。但是，他如果做不到我们所期望的，他的总经理位置也就岌岌可危了。
可怜的职业经理人。
他们的一生，受雇于老板，为老板殚精竭虑一辈子，却随时可能因为决策失误而被裁。
而他们的一生，更加可悲的是，给老板当了牧羊犬，将更多人控制在他们的手里，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剥削。
是的，为了让人产生更大的价值，他们往往会不断努力控制属下，为老板做出更大的贡献。这种控制，往往是以牺牲员工的发展作为代价的。
尽管从某种角度来说，闻允绍他的所有努力都是身为职业经理人的努力。如果我是想要挣钱，大约闻允绍的思路，将是比较值得思考的。
我想起了乾隆，他的一生，之所以最终变成了十全老人的模样，就是因为他到处都需要钱。
我该说什么呢？
为了享受，和珅主动成为了乾隆盘剥的工具，为了享受，乾隆也严格控制着和珅。然而，乾隆需要和珅，乾隆的儿子嘉庆却不会信任和珅。也许，即使乾隆，也为了嘉庆的安全，会授意嘉庆换他自己所驯化的工具。
闻允绍他们，有一定的自主权，但控制权却在他们的老板手里。
我又一次微微叹息。
因为，再一次，我看到了信任的不容易。
“既然三位都想知道，那我说一下我的不成熟想法。”谭谈笑着说道，“闻总，您应该是从乡下来到北京城里打拼的吧？又或者，是从小镇上来的？”
谭谈的目光灼灼地看着闻允绍。
“呃，这和我们讨论的内容有关系？”闻允绍紧张。他的紧张让我感觉，他就是猫爪下的小老鼠，而谭谈正是那只猫。
谭谈掌握人性的能力显然比闻允绍强了不知多少倍。怪不得京圈里最不容易掌控的肥肉之一，被谭谈掌握着。
“说吧，我就是从乡村里出来的。”我笑着，“你不用管闻总的出身，直接说问题就行。”
“好吧。”谭谈收回了他的眼神，看了看我，“龙董，那我接下来的话，有可能冒犯您。”
“说吧，直接说就行，没有必要忌讳。”我笑着。
“小镇做题家，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谭谈笑着说道，“其实，小镇做题家最大的问题是思想的禁锢。他们从小就被训练着，不断在追求分数，不断在追求结果。他们往往忘记了他们自己是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
闻允绍这么说的时候，我愣了。
没有想到，闻允绍这一刻也被触动了。
“洛克菲勒他们，为了制造一批服从他们调度的工具，创立的学校制度和体系，在全球训练了一大批优秀的工人。”谭谈看着闻允绍和我，笑着，“他们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话，为了确保他们不会因为学习了知识有了思想而挣脱出牢笼，他们进行了更多行之有效的控制。”
说到这里，谭谈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闻允绍，他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掘墓人。”
“看来你懂了。”谭谈笑着，“资本家需要薅羊毛，又需要防止羊儿反抗，所以养了一大批牧羊犬。牧羊犬能控制一大批羊，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