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的风是苦的。
黄沙卷着碎石子抽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疼。凌辰和苏媚伏在城西的沙丘后，蒙着脸的布巾早被沙尘染成了灰黑色，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前方三里外，黑沙城的轮廓在昏黄的天色里若隐若现，城中心的高台上，一面黑幡正猎猎作响，幡上的鬼头纹路被血光映得通红，连周围的黄沙都染上了层诡异的暗红。
“血祭快开始了。”苏媚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透过望远镜指向高台，“台上绑着至少五十个人，有百姓，也有穿铠甲的士兵，应该是镇北侯的人。”
凌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高台下站着密密麻麻的幽冥尸兵，足有数百个，个个青面獠牙，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兵器，正麻木地围着高台。尸兵后面，十几个黑袍人正围着一个紫袍老者念念有词，老者背对着他们，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拐杖顶端的蛇眼闪烁着绿光——正是之前传讯里说的幽冥殿头目。
“他就是紫袍老怪？”凌辰眯起眼，宗师境的神识悄然探出，刚靠近高台百丈范围，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挡了回来——高台上布了层“玄阴阵”，能隔绝神识探查，显然是怕人偷袭。
“玄阴阵……”苏媚皱起眉，“这阵法是以活人精血为引，阵眼就是那面黑幡。要破阵，要么毁了黑幡，要么杀了布阵的人。”
凌辰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长刀，龙鳞在丹田内微微发烫，像是在感应高台上的幽冥旗碎片：“黑幡旁边那根黑色石柱看到了吗？上面刻着玄阴文，应该就是镇幽台的残碑。幽冥殿用血祭催动阵法，是想借玄阴阵的力量激活残碑，开裂隙。”
“那怎么办？”苏媚看向他，“紫袍老怪是宗师境后期，还有数百尸兵，硬闯肯定吃亏。”
凌辰没说话，目光落在高台西侧的一座破庙里——那里堆着不少干柴，像是幽冥殿用来烧祭品的，而且破庙的位置正好在玄阴阵的边缘，阵法之力最弱。
“你去破庙。”凌辰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玄阴阵怕至阳之力，你带的‘焚阳符’还有吗？”
“有！”苏媚点头，从怀里摸出三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火焰纹路——这是她出发前林老给的，能燃出至阳之火，专克阴邪。
“等会儿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潜入破庙，把焚阳符贴在干柴上点燃。”凌辰道，“焚阳火能扰乱玄阴阵，阵一乱，我就动手毁黑幡。”
“好！”苏媚应下，指尖玄力凝起，随时准备动身。
凌辰深吸一口气，将宗师境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像阵风似的窜出沙丘，贴着地面往高台东侧的尸兵群摸去。他没走直线，专挑尸兵视线的盲区，龙气在脚下凝成薄薄的气膜，踩在沙地上悄无声息。
很快，他就摸到了尸兵群边缘。一个离得最近的尸兵正背对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凌辰眼神一冷，长刀快如闪电般出鞘，刀光一闪，就割下了尸兵的脑袋。
“噗通！”尸兵的身体软倒在地，黑色的尸血溅在沙地上，冒出阵阵黑烟。
这一声惊动了周围的尸兵，十几个尸兵同时转过头，空洞的眼眶里闪过红光，嘶吼着往凌辰扑来。
“来得正好。”凌辰冷笑一声，长刀在身前挽了个刀花，金色的龙芒瞬间爆发，“龙气·旋！”
刀芒化作一道金色的旋风，往尸兵群里一卷。尸兵被旋风卷入，瞬间被龙气撕成碎片，黑色的尸血溅得满地都是。
“谁在那里？！”高台上的黑袍人终于发现了动静，指着凌辰大喊。
紫袍老怪缓缓转过身，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在血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看到凌辰，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狞笑起来：“区区一个宗师境初期，也敢来送死？给我拿下！”
数十个尸兵从高台上冲下来，像潮水般往凌辰扑来。紫袍老怪也没动，只是握着蛇头拐杖，冷笑着看戏——在他眼里，凌辰就是个自投罗网的蠢货，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
凌辰故意装作被尸兵围住，长刀挥舞得“呼呼”作响，却只杀不冲，看似被困住，实则在慢慢往高台靠近。
就在这时，高台西侧突然燃起一团火光！
“轰！”焚阳符被点燃，金色的火焰瞬间窜起三丈高，火焰中夹杂着淡淡的金光，正是至阳之力！焚阳火一烧起来，高台上的玄阴阵突然剧烈震颤，原本笼罩高台的黑气竟被火焰逼得退了半尺！
“不好！有人破阵！”紫袍老怪脸色骤变，终于不再看戏，手里的蛇头拐杖猛地往地上一顿，“给我拦住他！”
几个黑袍人立刻往破庙冲去，可苏媚早借着火焰的掩护，往高台后侧绕去——她的目标不是破庙，而是高台边缘的镇幽台残碑！
“蠢货！”凌辰见玄阴阵松动，眼神一厉，龙气在体内疯狂翻涌，“龙鳞·护！”
丹田内的龙鳞突然飞出，悬在他头顶，金色的光芒展开，将扑来的尸兵尽数挡在外面。同时，他脚尖一点，身形猛地拔高，像支箭般射向高台！
“拦住他！”紫袍老怪怒吼一声，蛇头拐杖指向凌辰，一道黑色的气柱从拐杖顶端喷出，带着浓烈的阴煞之气，直刺凌辰的后心。
凌辰头也没回，长刀反手一挥，金色的刀芒劈中气柱。“嘭”的一声闷响，气柱被劈碎，凌辰借着反作用力，速度又快了几分，瞬间就冲到了高台边缘！
“黑幡是我的了！”凌辰低喝一声，伸手就去抓高台上的黑幡。
“休想！”一个黑袍人扑过来，手里的匕首刺向凌辰的手腕。凌辰侧身避开，手肘往他胸口一撞，黑袍人“噗”地喷出一口血，软倒在地。
就在凌辰的手要碰到黑幡时，紫袍老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蛇头拐杖横扫，逼得他只能收手后退。
“小子，你坏我大事！”紫袍老怪眼神阴鸷，宗师境后期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高台周围的黄沙都被气浪掀得飞起，“今天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他猛地抬手，玄阴阵的黑气突然往他身上涌，他的体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皮肤变成了青黑色，指甲长得像爪子——竟是用玄阴阵的力量强行提升实力！
“冥顽不灵。”凌辰冷笑一声，龙气和幽冥旗的力量同时爆发，金黑交织的光芒在他周身流转，“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邪魔！”
“狂妄！”紫袍老怪怒吼一声，蛇头拐杖往凌辰心口捅去。拐杖上的蛇眼突然张开，喷出一道黑色的毒雾，毒雾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凌辰不闪不避，龙鳞护盾挡在身前，同时长刀带着金黑交织的光芒，劈向紫袍老怪的腰侧。这一刀凝聚了他大半的玄力，刀芒中隐约有龙影和鬼纹交织，威力比之前强了数倍！
“铛！”拐杖和长刀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凌辰被震得退了三步，手臂微微发麻——宗师境后期的力量果然霸道。紫袍老怪也被震得后退半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竟能同时驱动龙气和幽冥旗之力？”
“怎么？不行吗？”凌辰冷笑一声，再次冲了上去。他知道不能耗，紫袍老怪借玄阴阵的力量提升实力，拖得越久，对方越强。
两人在高台上战成一团。紫袍老怪的拐杖舞得“呼呼”作响，每一击都带着浓烈的阴煞之气和毒雾，逼得凌辰只能不断闪避。凌辰则靠着龙鳞护盾和灵活的身法，不断寻找紫袍老怪的破绽，金黑交织的刀芒时不时劈出，逼得紫袍老怪连连后退。
台下的尸兵想冲上来帮忙，却被龙鳞散发出的金光挡在高台边缘，根本靠近不了。
“苏媚！动手！”凌辰突然大喊一声。
紫袍老怪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就这一瞬的耽搁，凌辰抓住了机会！他猛地将龙气和幽冥旗之力全部灌进长刀，刀尖指向紫袍老怪的胸口，那里正是他玄阴阵力量的连接处！
“龙气·幽冥锁！”
金黑交织的刀芒瞬间爆发，像一条锁链般缠住了紫袍老怪的身体。龙气灼烧着他的皮肤，幽冥旗之力则像胶水般粘住了他的玄力，让他动弹不得！
“不！”紫袍老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想挣脱，却发现玄阴阵的力量竟被幽冥旗之力克制，根本用不上力！
就在这时，高台后侧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苏媚将焚阳符贴在了镇幽台残碑上！金色的火焰顺着残碑上的玄阴文蔓延，残碑上的阴煞之气被火焰灼烧得“滋滋”冒烟，玄阴阵彻底紊乱了！
“噗——”玄阴阵一乱，紫袍老怪顿时遭到反噬，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弱了下去。
凌辰抓住这个机会，长刀猛地往前一送！
“噗嗤！”刀芒刺穿了紫袍老怪的胸口，金色的龙气在他体内炸开，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
紫袍老怪瞪大眼睛，嘴里涌出鲜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脑袋一歪，彻底死了。
随着紫袍老怪死去，高台上的玄阴阵彻底崩溃，笼罩高台的黑气迅速消散。台下的尸兵失去了阴煞之气的支撑，纷纷软倒在地，化作一堆白骨。
“成功了！”苏媚跑过来，脸上沾着不少灰尘，却难掩眼里的兴奋。
凌辰拔出长刀，看向高台上的黑幡——黑幡失去了玄阴阵的力量，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幡杆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碎片，正是幽冥旗碎片！
他伸手摘下碎片，碎片刚入手，丹田内的幽冥旗突然微微震动，碎片竟化作一道黑光，融入了他的体内——幽冥旗碎片竟和主旗融合在了一起！
凌辰能清晰地感觉到，幽冥旗的力量变强了，之前只能勉强驱动的“幽冥锁”，现在竟能轻松使用。
“快救人！”苏媚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
凌辰点头，和苏媚一起解开高台上被绑的人。被绑的大多是镇北侯的士兵，还有几个百姓，个个面黄肌瘦，显然受了不少苦。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一个领头的校尉挣扎着站起来，对着凌辰连连作揖，“我们是镇北侯的先锋营，被这老怪物偷袭，才落到这般田地。”
“镇北侯呢？”凌辰问道。
校尉叹了口气：“侯爷带着主力在黑沙城东门和幽冥殿的人对峙，我们是被派来侦查的，没想到中了埋伏。”
凌辰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是镇北侯的军队！
“是侯爷！”校尉兴奋地大喊。
凌辰和苏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松了口气的笑容。
很快，一队骑兵就冲到了高台前，为首的是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气息沉稳，正是镇北侯李玄。
“多谢两位小友出手相救！”李玄翻身下马，对着凌辰和苏媚拱手，“若不是你们，我这些弟兄怕是都要遭毒手了。”
“李侯爷客气了。”凌辰拱手回礼，“幽冥殿的紫袍老怪已被我斩杀，玄阴阵也破了，黑沙城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李玄看向高台上的尸体和白骨，脸色沉了沉：“幽冥殿竟敢在我漠北造此杀孽，此仇不报，我李玄誓不为人！”他对身后的士兵道，“把弟兄们带回营中医治，再派一队人清理黑沙城，务必把幽冥殿的余党全部肃清！”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
凌辰看着镇幽台残碑，残碑上的玄阴文在焚阳火的灼烧下已经变得模糊，上面的阴煞之气也消散了不少。他走到残碑前，龙气在指尖凝成一道气劲，轻轻碰了碰残碑——残碑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在感谢他。
“这残碑……”李玄也走了过来，看着残碑上的纹路，“老辈人说这是镇邪的，没想到真有用。”
“它是上古封印的界碑。”凌辰道，“幽冥殿想借它开裂隙，现在虽被阻止，但幽冥殿肯定还会找其他界碑。”
李玄点头，脸色凝重：“我会派人守着这里，再上报朝廷，让陛下派兵加固封印。凌小友，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青阳城。”凌辰道，“幽冥殿的事还没结束，我得回去和萧统领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好。”李玄道，“我让人给你们备两匹快马，再派一队骑兵护送你们出漠北，路上也安全些。”
“多谢李侯爷。”
半个时辰后，一切安排妥当。凌辰和苏媚骑着李玄给的快马，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离开了黑沙城。
黄沙漫天，马蹄声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凌辰回头望了眼黑沙城的方向，高台上的黑幡已经被烧毁，只剩下镇幽台残碑静静地立在那里，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终于结束了。”苏媚轻声道，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凌辰点头，丹田内的龙鳞和幽冥旗和谐共存，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他知道，这次黑沙城之行虽然凶险，但也收获颇丰——不仅解决了紫袍老怪，破坏了幽冥殿的计划，还让幽冥旗吸收了碎片，实力又涨了一截。
“但这只是开始。”凌辰轻声道，眼神望向青阳城的方向，“幽冥殿肯定还有其他据点，其他界碑，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苏媚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并驾齐驱，在漫天黄沙中往南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绿色的草木——那是离开漠北的方向。
前路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更多的幽冥殿余党在等着他们。
但凌辰不怕。
他握紧缰绳，感受着体内愈发浑厚的龙气和幽冥旗之力，眼神坚定。
只要他和苏媚在一起，只要龙鳞护主，幽冥旗镇邪，就没有什么困难是他们克服不了的。
青阳城的林老和林浩还在等他们，萧战统领也在等他们的消息。
回去吧。
回去休整，然后再出发。
为了守护这天下的安稳，为了不让幽冥殿的阴谋得逞。
他凌辰，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