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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的灵魂,像被生生撕裂。

不,在某种程度上,比撕裂更糟!

数以万计的生命终点,化作最尖锐的冰锥,在他的意识深处反复穿刺!

他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冰冷的汗水湿透了黑发,紧紧贴在额角和脸颊。

他死死捂着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千万次死亡的幻痛,裹挟着整座城市的记忆洪流,要将他名为“李维”的存在,彻底冲刷成一片空白。

“够了!该死的!”

他低吼,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愤怒。

初的身影从一座方尖碑上轻盈跃下,那团纯粹的黑暗凝聚成熟悉的黑猫轮廓,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焦急。

“仁慈的主…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维猛地抬眼,打断了它。

他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两个即将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痛苦的笑容。

“安瑟苏塔的居民们…真是‘热情好客’!我品尝了他们的恐惧,分享了他们的绝望,聆听了他们临死前的每一声哀嚎!那些画面,那些感受,如同千刀万剐!”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危险。

“我甚至感觉…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那些被吞噬的灵魂,他们的一部分,正在我的意识里…扎根,发芽!”

初沉默了,仿佛在犹豫。

【这是您与阴影交融的代价。】

【您在现世每一次死亡,都会让您的灵魂与这片虚无结合得更加紧密……】

【最终,您会遗忘自己,成为一个承载无数亡魂的活墓。您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它的声音带着古老的悲凉,如同来自远古的叹息。

李维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风暴已然平息,只剩下死寂的冰冷。

他不想。

他真的不想。

这种被无数陌生记忆侵蚀,自我被逐渐消解的感觉,比任何肉体的痛苦都更加难以忍受!

还好这一次,战胜那位刺客大师的过程中,他只死了七次……

而坚持到了这第七次后,李维终于再也不需要分心,而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答案…呵呵,这就是初当时说的代价么……

然而,李维并不后悔。

正如他先前想的那样,他已经受够了手无缚鸡之力,让自己的命运任由他人摆布的感受了!

……

“我可以离开了吗?”

李维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初的明显颤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卸下重担般的欣喜。

【当然!当然!您已经足够强大!您此番收获,远超预期!】

它似乎想多说几句,来掩饰什么。

【历代顶尖的刺客大师还有八位,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分支……】

话说到一半,它突然泄了气。

【但我不希望您再回到这个世界,为卡萨那个冷冰冰的木头疙瘩提升实力,而经受这般磨难!】

李维眉头微蹙。

他看向初,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探究。

“你认识卡萨?”

初的猫眼形态猛地一僵,那猩红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整个身体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连带着周围的虚空都泛起涟漪!

它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声音都变了调。

“卡萨?谁是卡萨?我不认识叫卡萨的!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一种…一种发霉的奶酪?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您该走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李维推开,粗暴得像是在赶人。

“等等,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好像对我的一切都很了解,你……”

然而,不等李维多问。

世界就开始在他眼前,扭曲,模糊……

……

现实的寒意,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灵魂深处的灼痛。

石质露台的粗糙触感从脚底传来,坚硬,冰冷,真实得令人心安。

李维猛地睁开双眼,踉跄一步,从椅子上离开。

黑荆棘堡七层的露台,以及笼罩着整座城市的浓雾,重新映入他的眼帘。

曾经,李维回到现实世界后,那些在阴影世界中,撕裂灵魂般的幻痛,会很快褪去。

而那世界中亡者们的记忆,也会暗淡,就像一场遇到梦醒的噩梦,即使再怎么折磨自己,也要等到下一次入眠……

然而,现在……

那些记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却像无数条冰冷的藤蔓,在他的意识里扎下了根!

……

李维扶着冰冷的石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个面包师临死前对妻儿的眷恋,正顺着他的食道灼烧上来……

那份爱,滚烫得像刚出炉的面包,却带着死亡的冰冷!

他看到一个母亲,在亡灵化的瞬间,唯一的念头竟是担心自己腐烂,掉在怀中的脸,会吓到她正吮奶的孩子!

他看到一个骑士,被骸骨淹没的最后一刻,想的不是神,而是酒馆里那个总对他笑的女招待!

他还看到,那天在安瑟苏塔街头,与维罗妮卡夜游,漫步街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匠——他扭曲的脸上,满是对生者的怨毒,可他的灵魂深处,却在为没能打完那把即将送给儿子的匕首而悲鸣!

这些鲜活的生命,这些本该延续的幸福,连同他们所有的秘密、爱恨、遗憾,都被格鲁的黑魔法碾碎,又被他的阴影吞噬,最后,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真是慷慨。”

李维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们不仅献出了生命,还把一生的喜怒哀乐,连带着对女人的非分之想,一并打包塞进了我的脑子里。这可真是…一份沉甸甸的遗产!”

这自嘲没能带来一丝轻松。

痛苦仍在。

李维后悔自己为何没有依照父亲所说,尽责做一个领主。

而是将管理安瑟苏塔的权力,交给了格鲁。

如果,自己能早些发现……

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而格鲁,也可以……

想到这里,李维黯然。

格鲁是挥动屠刀的人,而他,李维·里希特,则亲手将刀柄递到了格鲁手上!

整座城的冤魂,都在他脑中低语着两个名字。

一个属于格鲁。

另一个,属于他!

他无法逃避……

但李维没有再沉溺于这种无力的自责中。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露台的矮墙,投向下方死寂的城市。

现在,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座城……

他知道每一条不为人知的近路,知道哪家富商的地窖里藏着陈年美酒,知道哪个官员的床底下,藏着他贪污来的金币。

他知道谁曾真心拥戴他这位新领主,也知道谁在背地里嘲笑他是个孱弱的废物……

……

李维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气息悠长而冰冷,仿佛来自深渊之底,吹散了萦绕在露台边缘的稀薄黑雾。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如同冰冷的星辰在他灵魂深处点亮。

过往的无力、挣扎、被动的承受,在此刻被一种绝对的意志取代。

他不仅仅是这片土地名义上的领主,更是吞噬了其核心,承载了其无数亡魂悲鸣的存在!

他,即是此地的法则!

李维如同一位君王,审视自己沉睡的疆土,又似一位造物主凝视未完成的画布。

死寂败落的巨城在他深邃的黑瞳中映照,那目光穿透了断壁残垣,穿透了凝固的哀嚎,直达这片土地破碎的本质……

他缓缓伸出了双手,掌心对着下方的安瑟苏塔。

阴影之力……

正蠢蠢欲动!

无需怒吼,无需冗长的咒语,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如同世界底层规则般的绝对意志,直接在空间与万物的基底回荡!

“即使生者已然逝去,悲哀却依旧深埋此土……”

他的声音如同亘古磐石的宣告。

“那就让一切,按我的意志重塑!”

随着他的话语,无尽的阴影之力,如同最古老的伟力,从黑荆棘堡汹涌而出,又从李维的身体里奔腾而出!

如同黑色的潮水,向下方的城市蔓延,吞噬着一切可见之物!

大地开始颤抖,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巨兽在苏醒。

原本平坦的城池,在阴影的伟力下,开始扭曲,隆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

“为了隔绝恶意,居所当立于尘世之上……”

李维的目光扫过虚空,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么,处于高山之巅,是理所当然的屏障!”

地面撕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空间都在崩塌。

高耸的山脉,如同巨兽的脊梁,从地底深处缓慢而坚定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将天际线撕开一道道裂缝。

山体呈纯粹的漆黑岩石,表面布满刀削般的棱角,偶尔有湛蓝的魔晶矿脉如同血管般裸露在外,散发出幽暗的光泽!

黑荆棘堡,原本只是被巨城包围起来的城堡。

但此刻,它被这拔地而起的山峦托举,巍然耸立于山巅之上,如同黑暗的君王,俯瞰着整片新生的大地!

阴影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雕琢着山体。

尖锐的棱角被磨平,化为蜿蜒而深邃的通道!

嶙峋的石壁被削凿,形成宽阔而隐秘的平台!

无数碎屑从高空飘落,就像下起了一场漆黑的雨!

……

“觊觎者,需困于永恒的迷宫……”

李维的目光在安瑟苏塔的周遭逡巡,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

“墙垣与通道,当为不速之客织就绝路!”

安瑟苏塔的防御工事,在阴影的灌注下,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城墙亦被阴影之力浇灌,将一切遮掩!

黑雾在墙中孕育,随时准备吞噬一切胆敢入侵的生灵!

……

“狂妄者,需直面自掘的坟墓……”

李维闭上眼,意志扫过城堡内部空间,宣告着残酷的法则。

“厅堂与地脉,皆为审判之所。”

黑荆棘堡,发出沉重的闷响!

随后,所有房间,破碎重组!

在一切重归寂静之后,这里,多出了许多新的设施……

……

“权柄所归,需不可撼动之基……”

李维回头,声音带着奠定根基的重量。

“此座,即为真实与虚妄的界碑。”

城堡七层,这里是李维的居所,也是他统治这片阴影国度的绝对核心……

狭长的走廊,被彻底打通。

露台之内,空间如同被无限拉伸,四周的墙壁,挂上了画像……

(pS:画像这里有设定,之后改完第一章回来把这里也改了。)

视线的尽头,正中央,一座宽大的王座,由宝石与精铁铸就,其上雕刻着繁美的花纹,阴影之力在其中流转,仿佛能吸收、湮灭一切不属于此地的光明……

王座之后,被阴影之力,从各处裹挟而来的彩绘玻璃碎片,在城堡的墙体处拼接,最终构成了里希特的家纹——剑盾鸢尾花!

窗外便是群山环绕、正在阴影中重组的安瑟苏塔。

此刻,整个城市都匍匐在李维的脚下,如同他绝对掌控的领域!

……

“双目所视,需洞察领域之微尘……”

李维的目光最终落回他所在的露台,平静的宣告赋予其新的意义。

“此塔,当映照万物之影。”

话音落下,无数石料疯狂上涌!

将露台,与站在其上的李维,捧向天际!

耳边呼啸着高空的风,但阴影之力丝毫不慢!

露台边缘处长出了墙体,最终相互交织,构成了穹顶!

李维转身。

露台,或者说是眺望塔……

这里,现在是黑荆棘堡的最高点,也是李维观察和掌控一切的至高枢纽!

李维站在眺望塔中央,可以俯瞰整个安瑟苏塔的蜕变,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城市中每一丝阴影的流动,每一寸新塑土地的脉动!

他能够通过这里,将自己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精准地蔓延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调动每一分属于阴影的力量!

最后,李维将目光,透过眺望塔的虚空,投向了远在地面,正在阴影伟力下蜕变重组的安瑟苏塔……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最终的神谕般宣告着。

“安瑟苏塔……”

“迎来……”

“新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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