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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格鲁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满满当当的书架。

然而坐在这里的,却是埃蒙。

埃蒙拿起之前那些字里行间都透着诘难的信件,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埃蒙伏在宽大的书桌前,羽毛笔在厚实的羊皮纸上快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首先,他要给一位不知名的小贵族回信,神情专注而冷峻。

信纸上,他的字迹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位……阁下,回信人,是埃蒙·斯塔克拉夫特,如果您没有听过我的名讳,那么请向您所属教区的主教询问。”

“迈卡维安家族乃光明教廷之虔诚信徒,其家族成员在神的土地上行走,受神之庇佑,此乃天经地义,不容置喙。”

埃蒙笔锋微微一顿,墨水在笔尖凝聚片刻,似乎在斟酌更具分量的词句。

“若阁下治下有任何不谐之音,质疑神之虔诚信徒的纯洁与高贵,那只能说明阁下领地内的主教信仰不够坚定,未能将神的光辉播撒至每一寸土地,未能尽到引导迷途羔羊的职责。”

“待我返回圣庭,定会派遣教廷最为虔诚的祭司,前往贵教区,亲自‘指导’当地主教,如何更好地侍奉吾主,如何净化那些被蒙蔽的心灵……”

这封信,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威胁。

“老师,您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一个略带讨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维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埃蒙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劲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和笑意。

他自然地接过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

“嗯,这红茶泡得不错,温度刚刚好。”埃蒙赞许道。

李维将茶盘小心翼翼地放到书桌一角,然后殷勤地绕到埃蒙身后,不轻不重地捶打着老师略显僵硬的肩膀。

“这些迎来送往的琐事,你迟早也得学着自己处理,不能总指望我。”埃蒙享受着学生难得的孝敬,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又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

李维嘿嘿一笑,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有老师您在,哪里需要我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老人家一封信过去,比我这个安瑟苏塔的领主,都要管用得多!”

他嘴上像是抹了蜜,毫不吝啬地吹捧道:“老师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是照亮我前进道路的唯一灯塔!有您在,什么家伙都得退避三舍!”

埃蒙被他这番略显夸张的恭维逗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角的皱纹的舒展,却出卖了他:“你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

李维咧了咧嘴,捶着捶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疑惑地自言自语:“说起来,格鲁那家伙今天跑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都没怎么见着他的人影……还有那些仆人们也是,我刚才还想让他们为您做些糕点,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

埃蒙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邃,随口敷衍道:“不用管他们那些下人,他们各有各的差事……或许那位格鲁管事,明天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对李维说:“行了,别捶了,再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去,把维罗妮卡叫起来,我们师徒三人,这可是足足五年来第一次能正经聚一聚。我也想看看,那个小家伙这些年长成了什么样子。”

“知道了,老师!”李维应了一声,立刻收回了手,离开了格鲁的书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埃蒙一人。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而深沉。

下一封信,是写给索恩王国的国王,莱斯勒。

这可比刚才那个不入流的小贵族要难对付多了,毕竟是自己中途截胡,抢了王室特使的活计,怎么说也得给个过得去的交代。

埃蒙重新拿起羽毛笔,蘸了蘸浓稠的墨水,开始仔细斟酌每一个字句。

“尊敬的莱斯勒殿下,愿光明神赐福于您,愿您的身体康健如初,智慧永存。”

他先是按照惯例,用上了最为客套与尊敬的问候。

“此次不告而来,擅自踏足贵国领土,叨扰了殿下,实非我所愿。多谢殿下能够体谅,并暗中行以方便,为我遮掩行踪,这份情谊,埃蒙铭记在心,日后必有回报。”

“我此行前来,目的单纯,只为探望两位许久未见的劣徒。您知道的,李维·里希特与维罗妮卡·迈卡维安,皆是我的学生,我视他们如己出。”

“听闻李维在里希特家族遭遇了些许不公的待遇,维罗妮卡那孩子,对同窗的情谊,看的很重……于是在情急之下,才会不顾迈卡维安家族与教廷的约定,擅自进入人类王国。此事确有不妥之处,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宜,自会尽快将她带离……”

话锋陡然一转,埃蒙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微微一沉,力透纸背。

“至于李维,殿下尽可放心。他一向不喜纷争,更无意卷入某些不必要的漩涡……他的清白与忠诚,我以光明神的名义担保,绝无虚言。”

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隐晦表态,更是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给国王的信终于写完,埃蒙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等待墨迹晾干。

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接下来这封信,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也是最需要小心应对的一封。

他要给代表教廷在索恩王国的西格诺教区,一个明确的“交代”。

埃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提起笔,神情变得无比肃穆庄重。

“赞美至高无上的光明神!祂的光辉普照大地,祂的意志引领众生!”

“赞美仁慈伟大、洞察一切的教皇陛下!他的智慧如同星辰,指引着教廷前行的方向!”

信的开头,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教廷官方文书格式,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神明与教皇的无限敬颂与虔诚。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写道:“致西格诺教区的奥古斯都主教,愿神的光辉永远照耀您虔诚的灵魂。”

“关于迈卡维安家族成员擅自进入人类王国一事,经查证,确有其事。此事起因复杂,牵扯甚广,但身为其师,我埃蒙难辞其咎,自当承担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责任。”

埃蒙的笔锋流畅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分量。

“奥古斯都主教,您在教区多年来的辛勤耕耘与卓越贡献,圣庭皆有目共睹,教皇陛下亦有所耳闻。待明年开春的教区会议召开之际,我会在教皇陛下面前,为您的名字郑重提名。还望主教大人早做准备,勿负圣恩,争取早日沐浴圣庭的荣光。”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许诺与交易了,一个进入圣庭核心的机会,足以让任何地方主教为之疯狂,为之赴汤蹈火。

“此外,听闻在维罗妮卡进入索恩王国境内之后,承蒙主教大人费心费力,派遣诸多忠诚勇猛的护教骑士,沿途‘护送’与‘照料’。”

“这份‘情谊’,我与迈卡维安家族上下都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愿光明永存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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