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脖颈后的衣领被龙玥两根冰凉的玉指捻着，整个身体像被吊在熏肉架上的鸭子，悬停在白露薇那滩“龙虎山密制十全大补回炉膳”上方0.01公分处。
胃里符水的翻涌混着鸭油硫磺味，熏得他想再昏过去一次。
澡堂里水汽氤氲，硫磺与鸭油的“战地余韵”尚未散尽。
王大爷惋惜地看着自己还冒着热气的硫磺皂，又看看瘫软如泥的周天，咂嘴：“可惜咯，收功咒没念完，阳气都泄了大半咯！”
他抄起那块被王大爷撸出包浆、沾满周天后背热汗、鸭油与符水的皂，往旁边搪瓷盆里一丢，咕咚一声。
“龙丫头！” 王大爷突然转向龙玥，堆起一脸朴实无华的笑，那笑容在热气蒸腾的澡堂蒸汽里格外有说服力，“这小伙子替你打生打死，挡咒破法，最后连个收功都没捞着！
咱澡堂有澡堂的规矩，阳气不能白泄！你得补个票！”
他从那条洗得发白、屁股蛋子上有神秘补丁的大裤衩里摸摸索索，掏出两张皱巴巴、油亮亮、印着褪色烫金字的纸券，上书：“【市局特供·寒玉池至尊搓背券】（凭此券可享王大师八级淬火开光一次）”。
王大爷不由分说，把其中一张塞进龙玥手里，另一张胡乱往周天破衣服领口一掖（布料吸饱符水，“噗呲”一声）。
“喏！新客礼包！买一赠一！”
大爷搓着大手，圆脸上满是精明的诚恳，“姑娘你寒气郁结，手太阴寒！
这小子更是煞气冻煞气（他大概想说阴煞？），两股子寒气都憋在骨头缝儿里！一个搓不好，老了腿疼！来我这儿，老王给你们俩来个‘鸳鸯双飞背’，保管气血冲和，冰火双修！就当……小夫妻度蜜月？”
他最后半句压低声音，带着“我懂我懂”的眼神在龙玥和周天之间逡巡。
“蜜月？！王大爷！
我是清白的！我和她……” 悬空当腊肉的周天听见“蜜月”，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扭动身体辩解！
无奈喉咙里满是硫磺药味，脖子又被龙玥掐着，脸憋得通红，只能从喉咙眼挤出“嗬嗬”的漏气声，像只垂死的蛤蟆。
龙玥手一紧，周天哼唧瞬间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那张黏糊糊散发着油墨和澡堂气息的“搓背券”，又瞥了一眼像待宰鸭子般吊着的周天（以及他领口那张湿淋淋的券），冰蓝色的瞳孔似乎冻结了空气。她没直接拒绝王大爷的“蜜月套餐”，只是手腕一抖！
噗通！
周天被精准丢到了墙角一个没放水的空塑料澡盆里，骨碌碌滚了一身盆底的泥灰。
人还没彻底着地，那只被龙玥用寒冰封着的玉佩就打着旋儿砸在了他怀里！冰冷刺骨！
“物证，保管好。
他，”龙玥冷若冰霜的目光扫过角落里被王大爷符水逼得不敢作祟的黑气，“和这个盆，归你了
。三刻钟后，我接人。”
说完，她甚至没看还在吐泡泡的白露薇一眼，转身就走，高跟鞋在潮湿的瓷砖地上踩出清脆的哒哒声，渐行渐远。
“嗳？！姑娘！龙丫头！搓背券别浪费啊！” 王大爷冲着龙玥背影喊了一声，只换来走廊尽头一阵更冷的回风。
他转头看向澡盆里哼哼唧唧的周天，还有旁边瘫着的白露薇，认命地叹了口气，“得！好事成双变双飞背……老王我今儿亏本儿咯！”
他抄起硫磺巨刷，往旁边热水桶里一涮，又拎出一大桶兑好的、散发着消毒液刺鼻气味的冷水，对着脸盆里灰头土脸的周天：“小子！起来！别装死！
这姑娘是正经晕了，你是纯累赘！
先给你冲干净，省得熏着我地板！”
哗啦！
冰冷刺骨带着消毒水味的水，直接从头浇下！
周天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滋味，比符水还酸爽！
他猛咳了几声，吐出嘴里混杂的泥灰和消毒液，还没等骂娘，金睛运转下的目光却被墙角一样东西牢牢吸住——
那只之前被龙玥冻裂门板的机械蜂残骸残渣旁，此刻竟趴着几只极其微小、近乎透明、正一点点啃食金属碎屑的……芝麻大小的纸白色蚂蚁？！
不是蚂蚁！是微缩符纸傀儡蚁！
啃完的地方立刻渗出几点油墨般的黑色术法波动，悄然钻进角落保温饭盒的缝隙里！
王大爷端着水桶正准备给白露薇也来一顿冷水清醒套餐，周天猛地指向保温饭盒，不顾一身冷水，嘶哑吼道：“王大爷！快！看那个破饭盒！
它肚子里……它在偷偷拉墨汁！！！
老陈皮还在放蚂蚁啃咱们家底儿！！！”
“啥？”王大爷停下倒水的手，眯眼一瞧。保温饭盒缝隙里确实有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墨汁”在蠕动，像是在传递什么！
再仔细看墙角的微缩纸蚁……
“娘希匹！”王大爷瞬间炸毛！这简直是在他澡堂头上撒纸屑！“腌臜玩意儿！敢在老王澡堂布偷窥阵？！
急急如律令——”
周天顺着他金睛看去，王大爷身上那件发黄发硬的汗衫领口内衬竟然密密麻麻用圆珠笔画满了鬼画符和八卦阵图！
大爷左手握成拳，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指头关节处连点三下！
指关节猛然凸起变形！
如同三颗小型金刚杵！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澡堂重地邪祟尽殇！太上老君——借我搓汤！！！”
王大爷口吐玄音，右手成刀猛地对墙角一指！
噗！
他中指关节像炮口射出三滴……浓稠酸涩的黑红老陈醋？！！
陈醋精准淋下，墙角啃食的小纸蚁被醋浇中，发出细微“滋滋”声，如雪片般瞬间融化！而那滴醋竟带着硫磺热气，烧穿墙壁留下三团焦痕！
“操！王大爷！搓澡还带醋攻？！咱市局澡堂快成八宝粥铺了！”
周天一边佩服王大爷随身带“醋弹”的本事，一边强撑着身子爬起。保温饭盒缝隙里的黑术法墨汁缩了缩，似乎在犹豫。
“小子！快！把那破盒子扔泡澡桶里！”王大爷指着角落两个冒着热气的不锈钢大桶（改装过的恒温除晦池），桶里浮着一层暗绿液体，正咕嘟冒着气泡，“老王特制的‘除晦消毒汤’！专腌这些下水道货！”
周天眼前一亮！物理驱邪他擅长！
冲过去抓起保温饭盒就要往泡澡桶里扔，结果手滑——“吧唧！”饭盒摔地上！里面滚出半块——
硬邦邦、脏兮兮的，看起来像……长毛发霉的窝窝头？！
“窝窝头？！”周天傻眼。
窝窝头掉地上瞬间，“咔”一声脆响！
表面裂开缝隙！一股刺眼绿光伴随着浓烈的恶臭烟雾从中炸开！
烟雾如同活物，扭成一只长满复眼的墨绿怪虫虚影，带着一股阴冷邪煞直扑旁边地上昏迷的白露薇心口！同时角落保温饭盒缝隙里的纸蚁残余也发疯似的啃向墙上电路箱！
“操！窝窝头炸弹！”
周天顾不上恶心，抄起脚边塑料拖鞋就朝绿虫拍去：“王大爷！醋！醋来——”
王大爷早已算好！中指又一屈！
“滋——！”
三道滚烫老陈醋炮划出死亡弧线！
噗！
酸醋淋头！
绿色怪虫虚影被酸蚀得滋滋作响，挣扎着发出无声惨嚎！
可另一股更大的阴寒杀意从白露薇衣襟滑落的玉佩处传来！
龙玥留下的护身寒印正急速变淡！
屋漏偏逢连夜雨！澡堂顶灯“啪！啪！”两声闪烁熄灭！只剩应急灯幽幽绿光照着满地狼藉！
“靠！纸蚁啃电线了！”周天眼前发黑。澡堂瞬间变成鬼蜮！
“小子！点玉！”王大爷突然暴吼一声，左手金刚杵指关节在右臂那“三味真火硫磺皂”上猛地一蹭！
嗤啦！
硫磺皂爆发出刺目红光！大爷如金刚怒目！
“真火锻玉！污血点苍！凤凰不死——给我亮——！”
王大爷带着红光的手如烙铁抓向周天攥着的玉佩！
周天下意识用金睛引动怀中玉佩内最后一丝被白露薇激活的护身血光，嘴里吼道：“急急如律令——鸭油点凤开光术！”
在红光接触到玉佩刹那——
玉佩猛地迸射出灼热耀眼的白光！
嗡！
一道纯白光柱贯穿浴室，如利剑刺穿绿雾！
怪虫虚影被白光刺穿！惨叫消融！
爬电路箱的纸蚁在白光中化作青烟！
刺鼻焦糊混合着消毒水与鸭油味四散！
光芒散尽。澡堂恢复光明。
窝窝头炸出的绿虫只剩一小团黑灰。
玉佩静静躺在周天掌心，温润如玉。
王大爷杵在墙边喘息，右手上的硫磺皂裂开一道口子。
一地狼藉证实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角落里，盆中昏迷的白露薇眼睫突然剧烈颤动一下。
周天捏着玉佩，看着一身狼狈却眼神精亮的王大爷，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王大爷，这窝窝头醋溜鸭油味儿……还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