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吱呀”一声合上时,瘦子的后槽牙还咬得咯咯响。
赵铁柱押着两人往大队会议室走,高个的裤脚沾了半片稻壳,每走一步都蹭得地面沙沙响。
周大队长披着蓝布衫冲进院子时,苏檀正往陶壶里续灵泉水。
竹编暖炉“噼啪”响着,野山茶的甜香混着泉水的清冽,顺着门缝钻出去,撞上周大队长的惊呼声:“这、这是要审人?”
“审什么审,是请客人喝茶。”苏檀舀起一勺灵泉水倒进壶里,壶嘴立刻腾起白雾。
她端着茶盘进门时,两个男人正被按在长条凳上,瘦子的手腕还红着——是顾沉砚刚才扣的。
“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苏檀把茶碗推过去,青瓷碗底碰着木桌,“尝尝我们这的‘土产’。”
高个瞥了眼茶碗,没动。
瘦子却吸了吸鼻子,喉结滚了滚——野山茶的甜香裹着若有若无的蜜味,像极了他老家后山的野果。
他端起碗抿了一口,舌尖刚触到茶水,眼睛就直了:清苦里裹着回甘,喉间像浸了晨露,连熬了三夜的倦意都散了大半。
顾沉砚坐在墙角的木椅上,军大衣搭在椅背。
他盯着瘦子微微发抖的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文件夹:“王书记说要谈农业示范区规划,我把图带来了。”他翻出张地图,故意让边角翘起来——上面用红笔标着“青竹沟北坡西岔口,地下暗河”。
瘦子的目光扫过地图,手指下意识捏住茶碗沿。
苏檀垂眼添茶,余光看见他喉结又动了动。
“这处水源……”瘦子突然开口,声音发哑,“规划里提的暗河,是不是在西岔口?”
顾沉砚没接话。
苏檀却笑了:“西岔口?我们村北坡就一条干沟,哪来的暗河?”她端着茶壶的手顿住,“您怎么知道那里有水?难道之前来过?”
瘦子的脸“唰”地白了。
高个猛地站起来,却被赵铁柱一把按回凳子:“坐好!”
“胶卷洗出来了。”赵铁柱举着湿漉漉的照片冲进屋,水滴滴在地上,“您看!”
苏檀接过照片,瞳孔微缩——第一张是灵田边缘的老松树,第二张是上次专家组测地质时留下的塑料管,最底下那张更清晰,能看见半块翡翠镯的反光。
“王书记,劳驾给县供销社打个电话。”顾沉砚摸出钢笔,“查查这两位同志的工作证是不是真的。”
王书记抄起桌上的摇把子电话,转盘转得飞快。
瘦子突然扑过来要抢照片,被顾沉砚一脚勾住凳腿,“咚”地摔回地上。
“喂?县供销社吗?”王书记压着话筒抬头,“对方说省农科院这周根本没派调研团下来。”
高个的额头沁出冷汗。
瘦子瘫在地上,茶碗滚到苏檀脚边,残茶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褐色的圆——像极了他笔记本里画的“灵泉”圈。
后半夜,苏檀坐在大队部的油灯下翻账本。
钢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79年谷雨次日,青竹沟再遇伪装者,茶香未散,真相已浮。”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瓦当上噼啪响。
顾沉砚推门进来,军大衣滴着水:“人关在民兵队了,王书记说明早送县公安局。”
“辛苦你了。”苏檀合上账本,手腕上的翡翠镯泛着幽光,“就是苦了小满,跟着我在知青点睡凉炕。”
“小满?”顾沉砚扯下湿毛巾擦脸,“刚才路过知青点,铁柱说她裹着你的花被子,睡得正香。”
苏檀笑了,把账本塞进铁皮柜最底层。
雨幕里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喊:“姐!”她探头往外看——天刚蒙蒙亮,顾小满举着个竹篮跑过来,鞋尖沾着泥,“我去村东头采了荠菜,够煮一锅粥的!”
苏檀冲她招招手,转身时对上顾沉砚的目光。
窗外的雨还在落,可屋檐下的灯却亮得暖,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满是茶渍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