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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川博士和石磊老师几乎是冲进总局长郑扬办公室的,那份承载着残缺希望与沉重代价的实验报告被郑重地呈上。
两人的疲惫难以掩饰,但眼底深处燃烧着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光。
林柏川用带着沙砾感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汇报了实验过程以及突破的关键点,特别强调了吴曜提出的权柄层级压制思路以及最终的结果,d类教徒成功逆转污染,脱离母神指令控制,代价是心智严重受损,记忆大量缺失。
“总局长,虽然结果不完美,但方向是对的,这证明了高位阶权柄指令确实能覆盖并引爆污染节点,这为后续优化治疗方案,甚至开发广谱逆转手段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理论基础和操作路径。”
林柏川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石磊老师补充道,语气带着庄稼汉式的实在,“吴曜那娃……关键时候脑子很灵光。要不是他想到权柄层级这点,我们可能还在死胡同里打转。他对权柄的控制,这次也精进了不少,没他配合,这险招成不了。这样一来,研究我也有信心进行下去了。”
郑扬沉默地翻阅着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谱和逆转前后的对比影像。一个月,从最初破例的勉强,到如今这份带着巨大瑕疵却意义非凡的成果,确实远超他的预期。
报告里那个眼神茫然,流着口水的逆转者影像,刺痛着他的神经,却也让他看到了黑暗中一丝真实的可能燎原的星火。
总局长放下报告,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击着,眉头紧锁,但目光锐利依旧,但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权衡。
吴曜的危险性从未降低,母神的烙印如同沉睡的火山。但这一个月,他的配合,他在关键时刻展现的思维敏锐度,以及这份沉甸甸的成果,都让工具的定义变得复杂起来。
良久,郑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成果超出预期。‘净壤计划’优先级提升,资源按需调配。后续研究,必须把心智恢复作为核心目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柏川和石磊,“至于吴曜……他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石磊在一旁高呼,“有钱咧!”
总局长不管石磊,转向侍立一旁的孙明辉,下达了新的指令,“孙局,你去问问他。作为对这次配合的认可,他有什么个人心愿?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可以酌情考虑。”
郑扬刻意用了认可而非嘉奖,也强调了可控范围。这既是安抚,也是一种试探,他想看看,这个背负着沉重宿命的第一使徒,内心深处还剩下多少属于“吴曜”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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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辉心情复杂地回到监狱。吴曜正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月的实验透支让他眉宇间凝聚着深重的疲惫,但那份极致的麻木确实淡去了不少。
“吴曜,”孙明辉的声音打破了监狱的寂静,“总局长认可了你这次实验的贡献。他让我问你,有什么个人心愿?在合理范围内,可以帮你实现。”
吴曜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空洞麻木的眸子,在听到心愿二字时,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漾起了剧烈的涟漪。
一抹难以置信的近乎微弱的光彩骤然点亮,吴曜猛地坐直了身体,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急切和沙哑。
“我……我想见见我父母。”
这个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带着某种朴素的冲击力。孙明辉看着他眼中那真切到令人心颤的渴望,那是属于一个离家漂泊,历经劫难的儿子最本能的思念。他想起了郑扬关于建立吴曜精神锚点的考量,以及那份关于吴曜父母中彩票的诡异档案。
“我会汇报。”孙明辉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郑扬听到孙明辉的汇报,眼神锐利如刀。他调出了吴曜父母的档案,小县城里一对老实巴交的普通夫妇,之前家境中等偏下,后来“幸运”地中了巨额彩票,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档案上标注着高度怀疑,这是冯德莱的手笔。
“批准。”郑扬几乎没有犹豫,“安排一次秘密探视。地点选在绝对安全的第三方区域,全程严密监控。探视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内。”
总局长手指敲击着桌面,补充道,“这是对他的一种认可,也是给他一个看得见的人性锚点。”
“另外,”郑扬的目光变得深沉,“同步启动对他父母的暗中保护程序。级别设为一级,要防止创生教派利用或报复。”
总局长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至于他姥姥那边……维持现状。保护措施同样提升,但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接触或信息泄露。‘体制内工作’这个理由,不能穿帮。”
……
孙明辉再次回到监狱,将总局长的决定告知吴曜。
“探视……批准了?!”吴曜眼中的光彩瞬间绽放,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喷薄而出,巨大的惊喜让他苍白的脸上都涌起了一丝血色,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又被镣铐限制住。
吴曜用力地点头,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久违的属于“人”的笑容,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
欣喜的情绪在吴曜眼中激荡了片刻,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尚未平息。他看着孙明辉,那刚刚亮起的眼眸深处,挣扎和犹豫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加深沉带着恳求的决绝所取代。
吴曜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孙副局长……我……还有一个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