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安乐阁后院笼在一片幽暗中。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投下诡谲的阴影,青苔遍布的青砖地面泛着冷光,唯有池塘水面偶尔泛起细碎涟漪,惊起沉睡的蛙鸣。袁天罡身着玄色长袍,立于庭院中央,手中青铜罗盘流转着奇异的幽光,二十八星宿的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不定。
他仰头望向天际,北斗七星正悬于中天,如倒扣的玉盏盛满星辉。\"李兄,就看我为你寻找一处好地方。\"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沧桑。指尖重重叩击罗盘太极鱼眼,浑厚内力激荡而出,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四分北斗,四象相邻,天道左旋,地道右旋!\"字字如金石坠地,随着话音,夜空中竟有星芒次第亮起,仿若呼应这古老的谶语。\"西方白虎,过冀远徐,二十八星宿,娄胃互应!天十二次,降娄大梁,地十二辰,酉戍相交!\"他目光如炬,口中念念有词,每念一句,罗盘上的卦象便泛起微光。
猩红丝线突然从袖中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袁天罡屈指轻弹,七枚铜钱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天地福寿,皆成日月!亥卯未乾贪狼行,寅午戍艮翼火蛇,巳酉丑巽武曲位,申子辰坤壁水狳!\"铜钱叮叮当当落在红线上,竟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沿着丝线缓缓滚动,时而加速,时而停滞,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突然,袁天罡眼神一凛,屈指弹出一根银针。银针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直直扎进池塘中央。几枚铜钱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顺着银针的轨迹纷纷落入水中,激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水面涟漪渐散,银针竟笔直地立在池底,几枚铜钱不偏不倚地串在针尖之上,在水中轻轻晃动。袁天罡凝视着这奇异的景象,紧绷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找到了...此地星气相合,阴阳交汇,正是能让你安息的绝佳之地。李兄,你我斗了一辈子,这最后一次,我总算是没让你失望。\"
晚风掠过,卷起他鬓角的白发。袁天罡伫立良久,思绪飘回往昔。那些与李淳风在安乐阁彻夜论道、在月下推演星象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如今故人已逝,他能做的,便是用这一身所学,为老友寻一处真正的安息之所。夜色渐深,唯有池塘中那串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诉说着跨越生死的情谊。
安乐阁前院灯火通明,丝竹声与调笑声混作一团。老鸨半倚在朱漆栏杆上,鎏金镶玉的团扇轻摇,看着楼下莺莺燕燕穿梭往来。忽有个青衫侍女气喘吁吁跑来,鬓边绢花歪斜:\"妈妈!后院有人撒钱呢!铜钱落得满地都是!\"
老鸨的丹凤眼瞬间亮起精光,翡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竟有这等好事?\"她踩着三寸金莲,裙摆扫过雕花回廊,胭脂香混着夜露气息,快步往后院而去。转过垂花门,便见满地猩红丝线纵横交错,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铜钱在丝线上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拨开丝线时,老鸨的银簪差点被勾住。她定眼望去,只见院中站着个身着玄袍的男子,正手持罗盘念念有词。青铜罗盘上的星宿纹路流转着奇异光芒,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大郎莫不是在测风水?\"老鸨笑得眼角堆起细纹,金护甲敲了敲廊柱,\"不用费这心思!我安乐阁开业十余年,日日车水马龙,姑娘们的预约簿都要翻烂咯,风水好得很!\"
袁天罡头也不抬,指尖在青砖上画着晦涩的符文,墨色在月光下泛着乌光。待最后一笔落成,他袖中滑出一锭金子,分量十足地拍在石桌上:\"老鸨误会了,我只是借用宝地一用。\"他指了指天上星象,又望向池塘中那根直立的银针,\"明日日落前,准备一只老山羊、一只纯色大公鸡、一头黄狸猫,再搬座假山来。\"金锭在石桌上泛着冷光,\"这个应该够吧?\"
老鸨盯着金子咽了咽口水,镶着珍珠的袖口微微颤抖:\"够...够了!\"她忙不迭应下,心中盘算着这一单抵得上半个月进项。待袁天罡收起罗盘离去,她立刻唤来心腹小厮:\"速去城外采购!手脚麻利些!\"
与此同时,城门口的通缉画像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画中袁天罡的面容在灯笼下忽明忽暗。正巧老鸨派去采买的小厮经过,盯着画像倒抽冷气:\"这...这人我见过!就在安乐阁!\"守城士兵立刻围拢上来,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在哪里?!\"
夜色渐深,安乐阁某处密室中,章五郎捏着密报的手指关节发白:\"国师在安乐阁?\"武三思恭敬地垂首:\"正是。\"章五郎摩挲着腰间玉佩,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明日,随我去拜访下国师大人。\"窗外,夜枭的叫声刺破长空,惊起满树寒鸦
长安城巍峨如巨兽盘踞城墙上斑驳的箭痕诉说着千年沧桑。张起灵翻身下马,玄色劲装沾满西北的黄沙,腰间青铜古刀随着动作轻响。他伸手抚过马鬃,指腹触到鬃毛间凝结的血痂——这匹枣红马在最后十里路强行冲刺,蹄子早已磨出血来。
\"马儿马儿,你受累了。\"他的声音低沉如古寺钟鸣,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等我见完师父,给你找个最俊的母马。\"话音未落,原本瘫软在地的枣红马突然前蹄蹬地,浑浊的马眼闪过一丝光亮,竟摇摇晃晃立了起来。它喷着粗气,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张起灵的肩头,马鼻喷出的热气在深秋的暮色里凝成白雾。
张起灵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抹笑很快隐没在他冷峻的面容下,却难得地让眼尾添了几分温度。他解下腰间水囊,任由马儿大口吞咽,目光越过城墙,望向城中若隐若现的飞檐斗拱。
\"再忍忍。\"他拍了拍马颈,从行囊里掏出半块干粮塞进马嘴,\"等我取了东西,带你去最好的马厩。\"枣红马似乎听懂了,温顺地甩了甩尾巴,卧倒在地开始嚼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