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凄惨的雨,将一朵凄美的白花打得稀烂,路上的行人自然不会留意路边的花草。
就如同历史的车轮前进之时,必然会碾碎许多的花草。
锦衣卫衙门。
顾凡堂。
顾姚婻一只手托着下巴,翘着脚,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雨势,虽未曾发过话,但一袭黑衣尤为显眼,似远山般的眉眼间,满是忧愁。
今早她照常来上班,坐在堂中发呆时,她的两个小跟班走了进来,顾姚婻并不管他们,旷工摸鱼还是什么,但话又说回来,摸鱼应该去勾栏听曲才对,来她这里做是怎么个事儿?所以应该是有什么事才的,但顾姚婻只是说了句自己泡茶。
钟善应承了下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茶叶,并洗净茶具,开始泡茶。
很快一个略显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上一袭标志性的黑色金绣衣物,来者是顾姚婻的顶头上司,甲等锦衣卫李季。
李季拱手打了个招呼:“顾乙等。”
顾姚婻微微颔首。
李季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他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刘众很快双手献上一杯茶,前者坦然接过喝了一口。
之后,顾姚婻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因为很快就下雨了,于是她很自然的被吸引了过去。
最终看到了那朵凄美的白花。
说来,这么些天里主人忽然和那个假公子哥玩上了,经常会一起出门,观花赏灯之类的,据说还有一次在大街上,公子哥带着主人玩了一个套圈的小游戏,仅一下那个公子哥便套中了最大的奖品,兑换过来之后是一套神女夜游图,二话不说,他便送给了主人,当时投中的时候,主人甚至还激动的拍手了。
而那张神女夜游图,被主人很好的放在了大厅当中,供人观赏。
最近的一次,就在自家的府邸,是主人自己要求的,要和那个公子哥坐上船,就他们两个人,在后花园的望月湖坡上,划上那么一圈。
余下顾姚婻和那个公子哥的侍从,在亭中大眼瞪小眼,那是个隐藏极深的四境武夫宗师,在隐藏之外,还压了一境,水平上呢,比李季要稍逊一些。
他的隐藏方法十分高深,若不是经常跟李白打交道,顾姚婻还真看不出来,顶多看出是个三境武夫。
在主人的车划到湖泊中心时,忽然下雨了。
顾姚婻本想飞升上去救驾,但一抹黑突兀的出现,让她一愣,随后便是长远的失落。
那公子哥竟是携了一柄黑伞,并且非常恰当时机的打开了,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他们的船只没有继续游动,那伞不算太大,二人依偎在伞里,公子哥的半个身子还探了出去,袖子全湿......
那场雨下了半个时辰之久,雨停了,船只也回来了,那公子哥单手抱着昏睡的主人走了回来。
顾姚婻这次不再迟钝,很快向前粗暴又柔和的抢回了自己的主人,当时那个公子哥的眼神,应当是鄙夷和好笑。
当时只说是很生气,顾姚婻直接让他们主仆二人赶了出去,那个公子哥没有多言,拧了拧袖子的水,走了。
帮主人沐浴更衣之后,顾姚婻将主人安稳的放在了床上,没有陪睡,她一个人走到那个院子当中,那个赢天安揍她的院子当中,看着那棵白雪皑皑的树,发起了呆。
不晓得过了多久,顾姚婻心有所感,快步回到了主人的闺房当中,见主人没有讲话的意思,她便把自己做的事,并无任何隐瞒和修改的全部说了上去,其中赶人出门她咬下了重音。
待她讲完之后,凡素抬了抬眼,那双眸子红而妖冶,没有掺杂任何的情绪,主人只是眯了眯眼,在心湖涟漪中,轻声说道:“没事的。”
“顾乙等,你没事吧?”
旁人叫了顾姚婻很久,她直到这时才缓缓回过神来,语气之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沮丧:“没事的......”
钟善指了一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了一张纸巾。
顾姚婻接过纸巾,擦过不经意间流下的小珍珠。
“刚才,是有什么想问我吗?”
没等李季说话,钟善抢先开口:“李甲等是说要组织一场类似历练和讨伐的行动,地点是大凌州以北的一座长城。”
顾姚婻眸子微微一动,道:“是那座武道长城?”
赢天安,其实曾经说过一句话,他当时在自家书院的山上,仗着主场优势,一语道破天机:“你顾姚婻该去一趟武道长城,到时候结果无非两种,你顾姚婻在看了一眼那座福地之后当场破境,亦或者破境不成直接身死道消,并非是当地的体圣一拳打杀你这头凶性复发的妖孽。”
他两指并拢,指向天际:“而是十万八千里之外,一道绵长剑气,对你失望透顶。这事于你顾姚婻而言其实是一道极端,但你目前的关隘,这一场问心局,相比那到极端,犹有而胜......”
李季点点头:“就是那座独属于又不独属于武夫的囚笼,由我带队,要挑选包括我在内的十个人前往长城杀妖。”
顾姚婻问道“多久?”
李季答道:“三个月。”
顾姚婻摇摇头,边看向自己的两个小跟班道:“那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最好就去一去,死亡概率极高,但就此破境概率同样极高。”
李季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因为这事是门主特意嘱咐的,在这次十个人的名额当中,顾姚婻和钟善是最优先级。
但他也不好就此相逼,否则这个女人极有可能直接拿出佩剑指向他的头颅,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李季的确打不过顾姚婻,而在此时负伤,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季就此请辞,带着钟善和刘众离开了,但刘众其实是不想去的,在先前的讨论和争论当中,便表达了强烈的不愿意愿。
但最后又因为钟善对此似乎十分热衷,他也只能被迫前往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舍命陪弟一死,并非难事。
雨在不知不觉渐渐停了下来,顾姚婻看向了那杯在她眼前摆放许久已经凉透的茶水,端起喝了一口,溢入舌尖的没有香甜,满是苦涩。
可这茶叶,她分明记得是甜的。
下班走出衙门时,并没有人来接。
顾姚婻看着天色,阡陌花开,沿着大街的路上,缓缓归矣。
她看见天色渐黑的街道上,一束束花灯渐渐明亮,而那些买卖铺子之上,已经开始兜售起了大凌灯。
是啊!再过不久就要过大凌年了,不知道先生会不会来到大凌,他和主人已经大半年不曾相见了。
这个时候就算去找先生也找不到,还记得一个月前主人还赌气说过:先生不在就不在,她和小猫咪两个人过!
一个穿着红色棉袄扎着两个大丸子的小姑娘,提着一杆小凌灯,走到了路边的一处阴暗处,照亮了那里,笑容灿烂。
顾姚婻微微闭眼,亦是如此,脑海之中浮现的某个小身影,与之缓缓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