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善笑了下,一只手扣在了桌面上,随着他将手掌挪开,下面的东西也随之显露而出,那是一块铜色的牌子,上面雕刻着“锦衣卫”三个大字,而在大字下面还有两个小字是该牌子持有者的名字“钟善”。
酒楼老板讪讪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但钟善显然没有把令牌收回来的想法,酒楼老板只好妥协,叫店内的伙计拿来了账本。
钟善接过账本没有立马翻开查看,而是看向了顾姚婻,后者回望他,两人静静的相望了几秒,终在顾姚婻的点头许可下结束,她站起身对着刘杰勾了勾手指,示意跟他来,刘杰没有异议。
顾姚婻从钟善的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回复道:“知道了。”
顾姚婻没有立马走出酒楼,而是明确的望向了那个长安县尉李文远:“那把小刀,可以给我看看吗?”
李文远眯了眯眼:“女子锦衣卫?没听说过啊?”
话是这么说,李文远还是将手中的把带血的刀递了过去:“大人小心磕着碰着了,这可是重要线索......”
顾姚婻直接撇过头懒得听他讲话,她两根手指指尖拈着小刀柄处,竟是放到琼鼻前闻了闻,这不闻还好,一闻起来她脸色一变,心情大恶,随手将匕首抛回给了李文远。
李文远看着半空中不断旋转的刀子,心中大骇,双手不听使唤地摆动起来,想要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接住刀。
一只手突兀地插足,精准地握住了匕首柄处,刀口在那人手指间旋转一圈,最终刘杰捏住刀口,将刀口对向李文远,他扬了扬下巴,李文远有些愕然地接过匕首。
“谢谢......”
刘杰挥了挥手,十分潇洒地转身就走了,快步跟上已经半只脚踏出酒楼门槛的顾姚婻。
李文远看着手中的匕首,仍是心有余悸,在他的身边,那位被他一同带来的捕快正双手抱着胸,十分憧憬地望向离去的二人,捕快喃喃自语着:“这便是大凌的保护神......”
桌边。
钟善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放在桌上的令牌,他刚刚以武夫特有的缩字成线交流能力传音于顾姚婻,并且称得上卑微祈求地让这位心情看起来就不好的女人,去了附近的那家布店二次确认这位死者赵明,是否真的没有仇家?
钟善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账本一直搁在旁边他没有动,只是刚刚象征性的拿了拿,他脑袋垂下轻轻叹了口气:“老板,一直没有问,现在才问也确实有些不礼貌,您贵姓啊?”
刹那间,酒楼老板的额间沁出细细冷水,他刚张嘴准备回答。
钟善却继续自言自语道:“崇安街江宁酒楼的老板姓刘,这一点在我们锦衣卫的档案里有。”
刘老板迅速低头求饶,脑门磕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声音颤抖:“小......小人绝无隐瞒的意思!〞
钟善喝了口茶,抬眼看向了李文远:“李县尉,线索不止那么一点吧?”
李文远点点头:“回大人,我们调查了半天,发现这家酒楼的后门平时是锁着的,但今天却打开了,而且门闩上有明显的撬痕.....”
钟善一根手指抵住下巴:“这说明凶手是从后门进入酒楼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李文远继续补充:“另外,赵明的身上并没有财物丢失,这表明凶手并不是为了抢劫。”
钟善眯眼望向姓刘的老板:“让我们整理一下情节,在昨天晚上赵明来到了酒楼买酒,并且与这个凶手见了面,两人相聊甚欢,最终赵明应该是喝醉了,被凶手拉到了后巷催吐,然后凶手便杀害了赵明......这时候刘老板出现了,不但没有报案,反而将赵明藏进了杂物堆里,一直到了凌晨,酒醒过来的赵明应当是回光返照了一瞬,哀嚎声吸引来了酒楼的伙计阿强,这人报了衙门,之后便是现在这种情况......”
刘老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自他看见那把冒着血光的匕首之后,神色便有些不太正常了。
刘老板老泪纵横,他一拍大腿:“大人,那把匕首的确是小人的,但杀赵明的真不是小人,小人冤枉啊!”
李文远眯了眯眼,对着后头的捕快招了招手:“来人,把刘老板押回衙门审讯!”
捕快抱拳应了一声,掏出绳索将刘老板绑了起来,刘老板一路喊着冤枉,被押了出去。
酒楼的掌柜伙计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说话劝阻,只是眼神之中都带着点点怜悯。
钟善眉头微微一皱,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他再次回顾了一下案件,陡然之间如遭雷劈。
“等等!刘老板并非凶手!”
布店。
顾姚婻带着刘杰例行询问了一下周边的街坊朋友们,得到的回复自然都是赵明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有仇家,只是很可怜,赵明老母亲刚走没多久,他便也走了,甚至还没找到媳妇......
在做完这些几乎没什么卵用的事情之后,顾姚婻带着刘杰上了房梁屋顶,她忽然说了句:“找到凶手了。”
刘杰有些懵逼,他全程没错过任何一个环节,同样认为是刘老板杀的人,但现在他的老大告诉他不是刘老板,那会是谁呢?
“是谁?”
顾姚婻一双狭长的剑眉皱起,她已经闻过了刘老板身上并没有血腥味,而那把匕首上,除了赵明血液的恶臭外尚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以及一股让她非常不适的气息......至于那个凶手,她刚刚已经找到了。
是赵明工作地方的老板。
刘杰自讨了一个没趣,顺着顾姚婻的目光望向了地面上,只见也有一个浑身黝黑的矮小男子从布店内走了出来,这个男子一路来到了酒楼外,他似乎对这一片地非常熟悉,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找到了一个好藏的地方。
酒楼老板也在此刻被捕快押送而出。
一声爆喝忽然炸起:“等等!刘老板并非凶手!”
与此同时,顾姚婻顺手拔出了刘杰腰间的绣春刀,一剑递出刺向了那个躲藏起来的汉子。
一把刀子自那一端而来,险些命中汉子的头颅,但大概是故意而为之,那把刀子的速度仍是普通人可以反应过来的,汉子一个激灵,抱头蹲下,躲过了刀子。
钟善在这时候走出,与房檐之上的顾姚婻对视了一眼,后者懒懒散散地说道:“凶手在那,快去抓。”
衙门大堂。
李文远坐在衙门的大堂上,目光如炬,直视着跪在堂下的布店老板朱文,朱文低着头,神色慌张,双手微微颤抖。
李文远敲了敲惊堂木,威严地说道:“刘大,你可知本官为何唤你前来?”
朱文抬起头,眼神闪烁,慌乱地回答:“小人不知,小人只是个生意人,平日里守法经营,从未做过违法之事。”
李文远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平日里守法经营,为何今日却要杀人灭口?”
朱文脸色一变,急忙辩解:“大人,小人真的不知大人所言何事,小人从未杀过人。”
李文远从桌案下取出一把带血的匕首,高高举起,厉声说道:“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匕首,你如何解释?”
朱文看到匕首,脸色一变,他激动地指着匕首大喊:“这……这匕首是那酒楼老板划大的,定是那厮陷害了小人!小人冤枉!请大人明察!”
李文远冷笑一声,继续追问:“既然这匕首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杀的,那为何?你会在案发后躲在墙角幸灾乐祸?并且试图阻止本官查看布店账目?”
朱文低下头,沉默不语,显然是被问住了。
李文远见朱文沉默,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于是放缓语气,说道:“朱文,本官知道你心中有难言之隐,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你如实招供,本官或许可以为你从轻发落。”
朱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低下头,低声说道:“小人真的没有杀人,小人只是害怕被冤枉。”
李文远见状,知道朱文还在心存侥幸,于是决定加大压力。他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喝道:“朱文,你休要狡辩!本官已经查清,你与赵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赵明发现了你的走私行为,你为了灭口,才将他杀害。你还不从实招来?”
李文远见朱文仍然沉默,决定从细节入手。
他问道:“朱文,赵明为何会到酒馆后巷?你又是如何将他引过去的?”
朱文听到这里,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戳中了要害。
他支支吾吾地说:“赵明是来买酒的,小人只是和他聊了几句,他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李文远冷笑一声,继续追问:“你和赵明聊了什么?为何他突然倒地?你又为何不立刻呼救,而是选择逃离现场?”
朱文低下头,沉默不语,显然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李文远见刘大已经无法自圆其说,决定最后一击。
他从桌案下取出一份账目记录,高高举起,说道:“朱文,这是从你布店搜出的账目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你走私布匹的证据。赵明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为了灭口,才将他杀害。你还不从实招来?”
朱文看到账目记录,终于崩溃了。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低声说道:“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杀人,小人不该做那些违法的事情……”
李文远见朱文终于招供,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敲了敲惊堂木,说道:“既然你已经招供,本官自会依法处置。来人,将朱文押入大牢,待本官禀报上司,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