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楚正雄浑身肌肉紧实,任由暴拳捶打,却好似有弹性一般,如一具人皮肉钟,每一下都将迅猛的拳头弹开,发出沉闷剧烈的声响。
小巷里,瓦罐碎裂声,柴垛倒塌声,以及拳脚的撞击声,时不时传到大街上。
楚正雄的力量霸道雄浑,但是对敌的灵活性不及余生,因此并未讨到好处。
“砰砰砰砰”拳脚相交,仿佛周遭空气都产生了剧烈波动。男人间的赤手肉搏,拳拳刚猛有劲,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似乎就连远处刚燃起的灯笼都有了轻微震颤。
余生握紧铁拳,狠狠在楚正雄身上留下拳头的凹痕,这些凹痕比打在他身上的雨点还要多,但是很快,那些遭受击打的部位瞬间又恢复原状。
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力甩飞了出去,砸落在远处的土坑里。
楚正雄双目赤红如血,如同狂暴的野牛,嘶吼着纵身跃起,暴烈如火的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余生侧身再避,楚正雄落了个空,整只拳头陷进土里,这一招势大力沉,泥水飞溅。因他注重力度,招式衔接不够自然,斧凿痕迹过重,这才给足了对手反应时间。
仅一瞬之间,那些飞溅的雨水还未跳出土坑,余生趁势在他胳膊处沉重一击,楚正雄的整只手臂,如同钢钉一般,被敲进了土里。
楚正雄咆喝一声,用力将手从深陷的泥土中拔出,泥塑般的手臂在余生肩膀打了一拳,两人相继倒下,又快速起身,缠斗在一起。
扭打在泥坑中,浑身沾染污泥和鲜血,极其血腥暴力,下落的雨水不断为他们冲刷着身上的污垢。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越来越弱,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直到夜色完全笼罩,此时的二人,浑身布满污泥,各自靠墙大口喘息,全身尽数湿透,只是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被楚正雄的铁鞋完全踩烂。
那双脚每一次踩向地面,都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砸落,巷道内行人稀少,不走马车,铺设的青石本就不算硬实,只是用来隔绝泥土的单薄一层。
此番破坏,使地面出现无数个凹坑,方正的青石碎裂无形,有的嵌入土里,有的飞到屋檐,房顶。
砖瓦碎片散落一地。
余生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布满爪痕的墙体,这些都是楚正雄刚才留下来的,深度约莫两寸。
风干坚硬的土墙即便用锄头也未必能撼动,竟能被他肉手硬生生掏的满是窟窿,此人当真恐怖如斯。
每每想起,心里便会涌起一阵寒意,幸得他反应迅捷,这才多次从对方爪下逃脱。
“你这是什么功夫?”
余生指着墙体的爪痕问道。
多次交手,分别奈何不得对方,两人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不打算再打下去。
“楚家秘传“探云手”分筋错骨。但凡有一丝机会抓到你,都能让你筋脉寸断,当场成为废人。”
楚正雄一把年纪,骨子里的傲气却丝毫不逊于年轻人。
“可惜你抓不到,即便抓到了,也把握不住。”
余生笑了笑,不忘嘲讽他几句。
事实的确如此,多次交手下来,余生都是赶在他运劲之前逃出。
楚正雄闻言,很想发怒,但他实在太累,打不动了,感叹道:“年轻就是好,若我再年轻二十岁,一定吊打你。”
余生看了他一眼,笑道:“二十年前的你,未必能打过现在的我。”
楚正雄摸了摸喉结深陷的部位,不再说话。
他们没有继续打架,而是去了附近的酒楼。
开始吃菜,喝酒,聊天。
谈不上朋友,但至少……已不是敌人。
楚正雄酒量惊人,一坛接着一坛,他已经醉了,但依然能喝。
“其实这天下,身手远在你我之上的大有人在,你可相信?”楚正雄打了个嗝,眼神恍惚,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的喉咙还没有恢复,声音沙哑,就像是生锈的铁缸在石头上摩擦。
“我相信,曾有位黑衣人,刀法奇快。”余生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只是随口给出回答。
楚正雄闻言,失焦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说道:“你已见过他?”声音尖锐,语气略显急促。
余生看出异常,好奇问道:“你知道此人?”
楚正雄没有回答,以乏累为由离开了酒楼,原本事先说好请客的,却没有结账。
余生付了钱,在酒楼门口等马车之时,碰到了胡生光。
原来是找到了居舍,特来说一声,好让他安心,于是随他去了一趟住处。
幸福的一家三口居住之地并不大,倒也温馨,北城房子租金偏贵,一套小三居就得花不少钱。
简单寒暄之后,余生乘坐马车返回,在路过水至街的之时,顺道去了澡堂,将满身污泥清洗干净。
神清气爽的回到青山小院,却迟迟不敢进屋。
今日突然感觉屋内的烛光格外敞亮,令他心生畏惧。
因为他打算袒露心声,此前与胡生光夫妇俩谈话,实在受益颇多。
“有的人,错过会抱憾终身,他乡异客,周围皆是陌生人,没人会在乎你们原先的关系。”
脑海里全是胡生光夫妇俩灌输的思想,可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缺乏勇气。
若只想得到唐婉之的肉体,他有很多次机会,并且丝毫不怵。可他要的不只是肉体,还要得到对方的心。关于这点,他没有太大自信,一旦拒绝,就意味着彼此之间关系彻底破裂。
寻常的关系倒无所谓,最多老死不相往来,天涯各一方。但他们之间是师徒,一旦失败,就会变成图谋不轨,意图侵犯师娘而未遂的登徒子了。
余生围着小院转圈,不停拍打着后脑勺,发现此事越想越乱。
于是,他不愿再想,长长吐了口气,缓缓走向那道平时轻而易举便能推开,此时却无比沉重的大门。
木门“吱吱”的声音响起,余生率先探进脑袋,接着便是右脚,然后左脚,回首轻轻关上房门。
他隐约记得,之前关门的吱呀声不会这么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