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再次坐回到床沿,将脸侧向一边,静静盯着营帐。
可营帐终究不是透明的,再怎么看,也不可能瞧见外面的景色,更何况现在是黑夜。
余生见此情景,识趣的抱拳一礼,走出了营帐。
刹那间,几道人影晃动,细看之下,原来是七八名士兵,想来是已在外等候多时。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说道:“请!”
此人正是刚才引路的小兵,他仍旧是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七八名士兵默不作声走到余生身后,用沉默驱赶他。
走了片刻,余生察觉这不是回营的通路,问道:“还要带我去哪儿?”
前面领路那人头也不回,说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余生才不想做一只无头苍蝇让人领来领去,顿时将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掉头就要走。
身后那几名士兵瞬间伸出长戟挡住了去路,领头那人折返了回来,低着头,语气恭敬:
“主帅想见你,至于为何,我们也不清楚,但凡是派我等通传的,皆是好事。”
他话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将士收回长戟。
既是好事,那也不好拒绝,余生打了个哈哈,说道:“带路。”
跟着队伍穿过一座座营帐。
如同迷宫一般,弯来绕去,最后走到一座方形大营之外停了下来。
此营帐宽大无比,单从外观而论,似乎可容纳五六十人,甚至还很结实,任由劲风拍打在帘幕之上,丝毫不显动摇。
营帐外面插着一杆蓝色大旗,随风飘荡,猎猎作响。
门头正上方挂着个牛头,两只角笔直指向天空,两侧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
领头那人态度谦卑的禀告了一声,听见一道粗重沙哑的声音应允之后,余生走了进去。
一入其内,余生不由得有些惊讶,此营帐内部远比想象中看上去大的多,甚至可容纳百人。
一张红毯自入口处铺将开来,两端摆了十几张桌椅,而在角落里,放着一排排兵器架子,上面摆放了奇奇怪怪的嘎人利器。
因此,整个大殿看上去沉重压抑,让人有一种刚进来就想离开的冲动。
红毯尽头处,是一张红木制成的巨大伏案,一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中年壮汉单脚搭在案上,背靠一张虎皮椅子,极其散漫的坐着,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威慑煞气。
在他侧前方,两仗处,垂首站着两人,正是赵将军与马都尉。
见余生披着红袍进来,二人同时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你上前来。”
那道粗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台上主座的魁梧汉子所发。
兴许是他身材过于魁梧,脖子太粗,因此说话的声音总是卡在喉头,显得沉闷之极。
刚进入营帐之时,余生察觉此间氛围很是怪异,因此一直站在门口,此声一起,他缓缓走上前去。
直至走到案前,才停了下来。
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桌上放着的茶盏,竟然也比常人用的大了倍许。
魁梧汉子将搭在案上的粗腿放下,样子略显笨拙。
他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余生,过了片刻,缓缓道:“还行,勉强配得上小女,只是不太懂礼法,。”
余生这才想起,古时注重礼法,思索片刻,决定补上。
他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道:“拜见主帅。”
自来到军中,他从未对任何人行过礼,这一参拜,看上去有点生硬。
魁梧汉子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是草莽出身,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言语间尽是豪放之态。
说着,提起茶壶倒茶,就在他放下茶壶时,宽厚的手背刮蹭到茶盏,随之被打翻。
余生眼疾手快,在茶盏掉落在地摔碎之前,他下意识跨步上前,伸手去接。
让人意外的是,他手指传来的是软烂如泥的触感,而并非光滑坚硬的茶盏。
魁梧汉子如触电般将手缩回,余生也在大惊之下,没能接住。
“哐当”
茶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余生脑海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就在茶盏摔落时,魁梧汉子与他一同伸手去接,然而因为距离的原因,他慢了一步,于是指尖恰巧戳到对方手背。
就在一刹那,魁梧汉子放弃了茶盏,忙将手缩回,用衣袖挡住手背凹陷的深坑。
余生大感诧异,这位看起来魁梧雄壮的男人,肢体竟然如同沼泽里的烂泥?
此时的魁梧汉子,已经端颜而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从对方刻意隐藏的举动来看,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假装不知的好,如此想着,余生将话题转移到碎杯之上,说道:“这杯子很昂贵吧?就这么摔碎太可惜了。”
魁梧汉子没有答话,只是神色平和的吩咐下人将地上清理干净,换了一只崭新的茶盏。
马赵二人距离远些,或迫于主帅淫威,总是像两根木头般,拘谨的站着。
即便破碎的声音响起,他们也只是轻微侧头看了看,见主帅并没有发怒,又继续低头当木头人。
“去将夫人和小姐请来。”魁梧汉子神色严厉吩咐道。
他的语气不再豪放,而是颇有心事的样子。
大殿内杵着的二人双目一动,如释重负般抢步而出。
终是赵将军抢先,应允一声,快步退出。
马都尉抽了抽嘴角,又站了回去。
两人似乎很想逃离这个沉重压抑的氛围。
魁梧汉子摆了摆手,示意余生坐下。
余生就毫不客气地走到一旁,距离主座三个椅位之处坐了下来。
他虽面色平静如常,心底却暗自腹诽:“这家人都有不正眼瞧人的毛病,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姑娘,就有什么样的爹。”
马都尉原本是身板笔直的人,此刻却孤立在厅心,佝偻着身子,他见余生坐下,用余光往这边瞥了一眼,脑袋却不敢扭动半分。
营帐之内再次归于寂静,主帅坐在高处,不间断传来翻动竹简的声音。
余生坐在椅子上,边上虽然放着茶,但他却没有一丝喝茶的欲望,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别人穿越都是各种金手指开挂,他却一无所有,甚至还被发配边军,当下还得看人脸色行事,真是倒霉到了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