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帐篷,都是经过统筹规划搭建的。
比如有的营帐摆放位置看起来错落凌乱,实际却内有乾坤,但凡有敌人闯入,士兵们可以相互呼应,形成队列迎敌。
而且每隔几座营帐,就会空出一部分,虽不住人,却整夜烛火通明,以此来迷惑对手,防止敌人偷袭。
这些都是余生从主帅亲随那儿得知的,自他从陆清瑶那儿回来,对方就已在帐外候着,受命前来为他安排营帐。
果然是一军之帅,做事雷厉风行。
余生原本想找个僻静的位置,但被拒绝了,主帅的派来的这名亲随不敢抗命,迫于无奈才说出些规矩。
余生没有为难对方,抱着反正也住不了几日的想法,随便选了个位置,就在刘大明旁边,两座营帐紧挨着。
待造完弓箭,他可就要回家了,到时领了赏钱,也算得上衣锦还乡了吧。
洽谈时因为激动,竟忘了敲定价格,但从安排营帐这件事来看,主帅干的很妥帖,相信他不会出尔反尔的。
而且说不准弓箭成品出来后,大喜之下,他还会多给赏银呢。
余生安静地躺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梳理一遍,心中默默盘算着。
红袍挂在衣架上,准确的说是一根“Y”字形的木桩。
他身旁放着两件利刃,一柄寒光凛凛铁剑,没有剑鞘,是之前在山坳中捡的。
另一把是乌金色的宽背鬼头大刀,正是白日里赵将军输掉的筹码,刚才被主帅随从一并带过来的,他还顺便说了几句八卦:“赵将军和马都尉目无军纪,放任士兵聚众骚乱,被罚扣三个月俸禄。”
听到这件事情后,余生瞪大了眼睛,回想刚才那两人在大殿内,俯首帖耳的模样,定是因为白日聚众赌箭被训斥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看来与那二人已经结下了不解之怨。
这两人可不好惹,得有心理准备,加强自身防卫,不然哪天意外死亡都不知道。
明日就去融了这把鬼头大刀,锻造成一副弓箭,用来防身。
看着霸气雄浑的大刀,好似赵将军正赤条条蜷缩在角落里,他明早得光着身子在雪地上奔跑,一想到这里,余生总是忍不住发笑。
说到下雪,这儿的雪很白,而且很单一,很标准,基本上都是呈六棱角形状。
雪花落到营帐上还会发出沙沙的撞击声,可能那些标准的晶体已经被撞碎。
外面在下雪,他在营帐中享受着温床,没有比这更加舒服的时光了,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肚子咕咕叫,若是能弄些烧烤,再整两箱啤酒,三五好友开怀畅饮,那可就真的完美了。
没有啤酒,但烧烤应该不是很难。
突然想起小时候常在雪天逮兔子,这平原野草繁茂,兔子肯定多。
“阿生,你睡了吗?”隔壁传来刘大明的声音。
两顶营帐挨得不远,只要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都可以听见。
他兴奋地翻身起来,穿好衣服,拿着铁剑,二人准备去逮兔子。
……
主帅大营中,灯火通明。
其内有两个人在交谈着。
魁梧汉子坐在宽大的主座,怀里搂着位位艳丽妇人。
美艳少妇依偎在他胸膛,娇声道:“你为什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魁梧汉子神色凝重,说道:“他好像发现了我的秘密。”
美艳少妇神色一凝,收回倚靠在男人胸膛的脑袋,柔情似水的眸子骤然冰冷,说道:“那就让他死。”
魁梧汉子道:“当然,一个将死之人,提再多要求都不为过。”
这时,帷帘飘动,又有一人走了进来,正是马都尉。
他恭敬的走到大殿中央,俯身一礼。
魁梧汉子从袖口掏出那张宣纸,揉捏成团,说道:“让赵将军派些人马,将这上面的材料集齐,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话音落时,已将纸团丢了出去。
马都尉弯腰捡起,正欲退下,魁梧汉子接着又道:“另外,提前将坑挖好吧,等此人身上的秘密掏完,就该请他入土了。”
马都尉疑惑道:“此人有大才,真要让他死吗?”
魁梧汉子道:“不能为我所用者,皆是敌人。”此话说完,他叹了口气,闭目往椅子上一躺,不再言语。
一旁少妇站起身来,敛衽一礼,说道:“那妾身也先退下了。”
魁梧汉子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用沉重沙哑的声音说道:“送夫人回去。”
马都尉躬身说道:“是。”
简短的回应里,透露着急切。
……
雪天路滑,主帅夫人在前面迈着猫步,似乎就要摔倒,也正因为这样,她那纤细的柳腰为了保持平衡,摆动得更加诱人。
马都尉跟在她身后,不敢抬头看这诱人美景,美妇多次险些滑倒,他只是伸手做出相扶状,却不敢真的触碰。
拐了几个弯,来到空置的营帐旁,马都尉卑奴的面色陡然一转,变成了狞笑。
他目光炙热,疾步上前,一把搂住美妇的细腰,美妇呵斥他无礼,丰腴的身段却往他怀里钻。
天空坠落的暴雪砸向营帐,摇晃之间,烛火熄灭。
……
另一边,余生二人遍寻良久,最终在一堆杂草中发现一只白兔。
他纵身一扑,敏捷的白兔双腿一蹬,一头扎进雪中,不见了踪影。
他再次游目四望,却发现兔子已从另一端钻了出来。
刘大明见状,急忙纵身扑上……
结果又是扑了个空。
白兔在雪地上蹦跶,纵使风雪羁绊,它仍是身法矫健,在厚厚的雪层中钻进窜出,遁逃的速度极快。
加上它皮毛与雪色相近,有时藏匿在雪中,二人也难以发觉。
余生本想一剑将之挑死,但见刘大明笨如憨牛,在雪地上翻滚扑腾,却始终也抓它不住,浑身还沾满了积雪,于是他也生了玩性,追风逐雪,一时间,抓兔子竟变成了追兔子。
二人直追到一处营帐外,刘大明纵身一扑,“啪嗒”一声,营帐塌了……
兔子没了踪影。
但……但是……
却出现两个人,两个赤身裸体的人!
女子神色幌急的伸手向地面抓去,试图捡那件衣服遮身,但她慢了一步,衣服被男子先一步抓在手里。
她恶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伸手抢了过来,挡在自己身上。
女子的肌肤和雪一样白,营帐垮塌的积雪落在她身上,不细看还当她是个透明人。
而她身旁是一位男子,却是肤色黢黑,兴许是在白雪的映衬下才显得这般黑,他的身体,他的四肢都枯瘦如柴,如同烧制成型的木炭,阴沉沉的。
盔甲很厚,穿上之后能将一个瘦小的人变得壮实一些,因此马都尉吃饭时穿着盔甲,洗漱时,甚至上厕所都穿着盔甲,只要周围有人,他都是甲不离身。
余生猜测过他很瘦,但从没想过,竟瘦到这种地步。
他身旁的少妇,惊愕的瞪着大眼,神情慌张的蜷缩在一旁,此女正是主帅夫人。
原本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此刻却视彼此为烫手的山芋,离得远远的。
余生从没见过这种画面,怔在了原地。
刘大明见过,可他还是有些惊讶,嘴里脱口而出:“我嘞个去,太精彩了。”随即察觉这样说话很是不妥,于是尴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打扰了,二位请继续。”
他的笑很假,很不自然,谁能想到这是一个老实人能说出来的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余生算是明白了,每当刘大明感到惊讶之时,就会脱口而出那句口头禅。
原本说完抱歉之后就该离开的,可他们还是停在原地,没有轻易离开,因为雪地里的另一男子是马都尉。
马都尉先镇定下来,他已穿上了衣服,再次成为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
他嘴角微微抽动,似在恶狠狠的咀嚼东西,但眼神却有一股怯意,就像隔壁家大黄咬死了鸡,躲在角落发颤的样子。
两种不同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使得他脸色很是难看。
马都尉失声道:“转过身去。”
任何强硬的命令,若多了几分心虚,便会中气不足,不再有威严。
但余生二人还是照做了,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在展现君子风范,因为主帅夫人在穿衣。
寒风吹过,马都尉冷得发抖。
主帅夫人已将衣服穿好,走到余生二人跟前,此时的她已是仪态端庄,高雅华贵的美妇。头发虽有些凌乱,但都被雪挡住了,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举止从容,一挽额前青丝,淡淡道:“二位适才都看到什么了?”
刘大明不识得她是谁,但从衣着来看,定是位身份高贵之人,也不敢胡言,只能低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