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密听后,倒吸一口气,“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样的事?”
张涛眉头紧拧,“真正的神仙哪会做出这样害人的事情,能提出这种需求的,你没想过可能是邪神吗?”
杨戬看一眼陷入自我世界的垚善,开了口:“是不是神还另谈,”又看向镇长,“后来呢?”
“后来?那我肯定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谁的生命都是命,没有人能随意剥夺。”
镇长的语气有点激动,垚善从深思中剥离,听进了这句话,心想这个镇长倒是不错,三观正。
在梦境里镇长就拒绝了,河神当场发怒,嘴边两条长须都飞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发雷霆:“你会为你今天的冒犯付出代价的!”
“然后呢?”张涛问。
“然后我就惊醒了,当时冷汗直流,心砰砰的就要跳出来,我年纪大了,哪能承受这样的刺激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镇长回想梦境里,河神动怒的样子,整张脸都要膨胀起来,哪里想得到神仙情绪这样不稳定,吓得他差点当场去世。
“没想到,当天我们镇……就受到神降下的惩罚了……”镇长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说到这里,脸上每个褶皱都写着懊悔。
他捶胸顿足道:“现在我们镇子每天都笼罩在阴影里,无法在历史进程里前进哪怕一点点……”
说到这,他站了起来转身,步履蹒跚,到底是年纪大了,心理承受能力有所下降,回忆到每天都面临的折磨,都会陷入自责。
是不是自己得罪了河神,连累整个小镇都在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镇长已经不想再说,每说一个字都会让他重复想起这些天痛苦的回忆。
垚善原本还在想鳞片的事,注意力被镇长的叙述拉了过来,见他住了嘴,弓着背准备回屋。
她好奇地站起:“镇长,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罚,让你这样痛苦?”
镇长只闭着眼,摇头摇手,没有回头:“明天一早,你们重新走一遍今天过来的路就知道了。”
这下好,一个打岔下来,垚善也没再纠结身上长鳞片的事了,反而满脑子都是镇长还没讲完的下文。
回酒店的路上,她嘟嘟囔囔:“话只说一半,钓起别人的胃口后又不说了,这种人最不讲武德!”
杨戬扫到她噘嘴不满的表情,无声地笑了,这脸上郁郁的阴云总算散了些许。
赵密凑了上来,走到垚善身边,一脸殷勤道:“我们比你们早来一点,也不晓得这镇上早上会发生什么,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然后巡视一下?”
垚善有些惊讶,她跟赵密不太熟,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样热情,皱眉刚想说什么,他又提出了第二个邀请。
“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去酒店一楼走走,后面有养孔雀呢,也是酒店一大特色。”
这下垚善明白了,她长得漂亮,读大学以来总有很多男生向她示好,赵谭就是很明显的典范,赵密这样献殷勤,摆明是想追她。
可她是一个很专一的人,喜欢一个人就会从一而终,她偷偷往回瞄一眼杨戬,他的脸面无表情正视前方。
哪怕他俩现在状况有些别扭,可她心里还是喜欢他的,磐石无转移。
但因为杨戬任务特殊的问题,日后可能还要跟749局多接触,不好回绝得太直白,她脑子一边想怎么婉拒一边回复赵密。
“这小年轻的爱情还真是美好啊。”走出镇长家所在的那条街,张涛走到杨戬身旁,长辈一般的目光看着走在前面的垚善和赵密。
杨戬不置可否,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颜色。
张涛只以为他在默认,这神仙活得久,见的东西肯定也比他多,论年纪,杨戬当他祖宗都不止了,在他面前说年轻简直班门弄斧。
可为了他部下赵密的幸福,他也得开这个口:“在真君眼里,垚善肯定是个活泼又善良的晚辈吧,看您瞧她的眼神,像是看女儿一样慈祥。”
杨戬眼神动了,眸中是难以言喻的眼色,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回忆起几次与垚善的吻,本想问,有哪个长辈会那样跟晚辈嘴唇相接的?
一下子把他的辈分抬得这么高,又把他跟垚善的辈分关系钉住,他不明白张涛要说什么。
可张涛下一句话出来他就懂了,“我这个下属,年纪比垚善大上几岁,性格随和脾气好,人还幽默,是个难得的好男孩儿。”
张涛手指了指两人的背影:“您瞧,是不是还挺相配的?”
杨戬心里冷笑,这是打起他的人的主意了。
张涛这番话注定不会收到老祖宗二郎真君的回答,心里虽然犯嘀咕,但也能理解。
毕竟相处这么些天,这真君肯定把垚善当女儿一样看待了,有外来的黄毛看上自家精心浇灌的盆栽,可不得反感防备?
但他相信,日久见人心,了解赵密是什么样的人后,真君肯定放心把女儿交给赵密。
只不过……张涛抬起眼皮又看了看赵密后脑勺的黄毛,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前些日子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真的把头发染成黄毛。
这不摆明让长辈看看不靠谱吗,败坏好印象。
其实赵密染头发原因很简单,那次跟和顺喝完酒,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和顺还是和以前一样英气俊朗,自有一股沉稳气质,很吸引女孩子喜欢。
那他也不能落后太多啊,在749局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工作,牛马发福了都,还不从发型上花点心思啊?
他跟tony说了要染深棕色,要有低调的帅气那种感觉,谁知道洗完头发出来,变成这个色了。
走个十几分钟到了酒店,四个人乘电梯上六楼,到房门口分道扬镳。
杨戬一向不是多话的人,可垚善是,所以她一下子不怎么说话了,就有些反常,杨戬也不太习惯。
思前想后,那个问题自刚才路上就横亘在他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不问出来他恐怕睡不着。
杨戬停了手中拿衣服的动作,语气低沉:“你对赵密是什么看法?”
垚善一头雾水,“什么什么看法?”
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她不解,手里拿着换洗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澡。
一脚迈进了浴室,垚善后知后觉,好像咂巴出什么味儿来了,她怀里抱着衣服,转过头,眼眸微垂,声音细微:
“杨昭惠,我不是花心的人。”
说完就走进浴室,关上门,没多久,就听见里面的水流哗啦声。
杨戬听着这话,怔愣在原地,突然无声地笑出来,心情放松下来。
但一想到张涛说那些把他跟垚善辈分拉开的话,心窍又被堵上了,头一回被人拿年龄说事,有点闹心。
夜晚在静谧中度过,房内的窗户被厚重的遮光帘遮住,但天色微微泛亮后,总有光线调皮地从缝隙中折射进来。
杨戬按时按点睁眼,想着让垚善多睡会儿,就先不叫他,自己去了浴室关上门洗漱。
做完这些后,他才轻手轻脚靠近垚善那边的床,一张被子盖在她半张脸上,眼皮闭上睡得正香。
但再睡就晚了,杨戬抬手想要放在她恬静的脸上,快要接触上时又僵住,最后改变主意转移到她盖在肩膀位置的杯子上。
他轻轻拍几下,声音温柔:“垚善,该起床了,天快亮了。”
鼻间穿钻入清香的牙膏味,垚善微微转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杨戬靠近的一张俊脸。
她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刚醒过来意识还不是清醒,过了几秒她才真正恢复思考能力。
拿起手机一看,七点刚过,想起昨天到达静沙镇时,八点不到。
确实不能再拖了,不然事件就该过了,一改在家时喜欢赖床的习惯,垚善掀开被子就起。
等洗漱完,两人出门,刚好遇上张涛跟赵密走出来。
张涛抬手看了看手表,笑道:“还准备敲门给你们提供闹钟服务呢,这下省了,还有点时间,我们去楼下吃个早餐吧。”
到了餐厅自助餐的楼层进去,因为太早没什么工作人员检查进来的人是否有购买早餐套餐,有些订房是无餐食服务的也能混进来吃一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好吃的东西,都是国人会吃的万能早餐,什么水煮蛋、汤粉云吞、豆浆油条等等。
居然还有京市的特色早餐豆汁儿,赵密惊喜地倒了一碗,垚善也好奇,也想倒一碗试试。
赵密说:“你先倒一点点试试味儿,很多人喝不惯。”
垚善点头听话,端着餐食走去餐桌方向,是四人桌,她理所应当跟杨戬坐一桌。
她端起豆汁儿喝了一口,这酸臭像潲水一样的刺鼻味道一下子冲进鼻间,熏得她险些呕吐出来。
赵密大笑出来,作为京市人最乐于见到的就是外省人喝豆汁儿的反应了,他刚放下餐盘不着急吃就是想等这一刻。
杨戬抽出纸递给垚善,让她擦嘴。
张涛见着,心里暗骂赵密不开窍,桌下的脚踢了他一下,赵密不明所以看着领导,张涛看着他又看着垚善,使了个眼色。
赵密收住笑,关切问:“你还好吧,我就说你不一定喝的惯。”
杨戬轻拍她后背,淡声道:“有时候,口味不一样也很难走到一块去。”
见到点后,四个人加快了点速度吃早餐,正好在昨天到达的时间之前走到了静沙镇的牌坊。
放眼望进里面,还是牌坊一条路,两边也还是若干摊贩。
那个卖水晶手链的摊贩又在吆喝:“卖手链嘞,海蓝宝,仅此一条,卖完没有了!”
几人走进那条道路,经过卖水晶手链的小摊前,垚善低头瞄了一眼,“昨天还说这条项链只有一条,今天又这么说,看样子没卖出去。”
穿过这条进镇的道路,又是昨天见过的清一色砖瓦平房。
房门口,老人怀里抱着年幼孙子轻哄:“乖娃儿,快点睡……”
那名年轻妇女端着木盆要去河边洗衣服。
杨戬对这个妇女有印象,昨天他还问了一嘴是不是去静沙河洗衣服。
这里的人勤劳朴实,还爱干净,每天都要洗衣服。
杨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该到点去酒店了,昨天这个时候,张涛带着他们去酒店把房开了。
顺着记忆往前走,走进大堂后,环视四周,还是熟悉的景和人,没什么变化。
珠珠仍然像昨天那样,低头看着电脑屏幕,手飞快敲击键盘,帮前面的人录入信息登记,给出房卡,指明房间方向。
直到——
“珠珠,饿了吗?”
昨天那个中年女人走进酒店大门,提着保温饭盒,笑眯眯喊着女儿。
珠珠抬头看到妈,说:“哎,妈,我不是说了不用给我送饭吗?”
四个人纷纷侧目对视察觉到不对劲了。
中年女人看到他们在前台,以为他们也要办理入住,朝他们笑着点头,解释:“我女儿心疼我,不想我这么操劳。”
妇人把保温饭盒放在台子上,拧开盖子,垚善赶紧凑上去看,里面果然还是芋头蒸排骨这道菜。
“我知道有食堂,但食堂里的饭菜能有妈妈做的好吃?能有家里做的营养?”
……
张涛和赵密的心瞬间像悬在空中,有股恐惧感袭来。
杨戬心里有了点数,他看手机,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到昨天他们踏上去镇长家的路上。
在大厅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等,等到快到时间的时候,杨戬才说要走。
又是路过熟悉的一个个小平楼,杨戬记得有一户人家养鸡养鸭,那个时间点来了客人,女主人捉了只鸡要招待客人的。
他转头看过去,身材臃肿的妇女选中一只肥鸡,追着它跑:“你跑不脱,还跑!”
目光再往左边转一点,鸡圈旁边的柚子树上面结的柚子,因为重力往下掉了一颗。
全都是昨天经历过的场景。
这下,四个人都反应过来,这镇子哪里不对劲了。
赵密睁大了双眼,说道:“我们这是……陷入了重复循环的时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