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戬赶忙把视线挪回来。
他悄然调整着稍微变快的呼吸,现在的他属实异样,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会一直盯着垚善的嘴唇看,像个躲在暗处的无耻窥视者,又必须要隐藏住这点小心思。
她前几天摔倒时,帮她处理伤口,握住那纤细的脚踝时,他就心跳漏了一拍,他还说服自己是偶然,那现在呢?
原先杨戬还信誓旦旦能分得清垚善和敖灵,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到底是把垚善当做敖灵了,还是心里爱着敖灵的同时,又被垚善吸引了。
这样的他,令自己不耻。
垚善还不知道杨戬的心理活动,没心没肺地看着电视,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拍了拍杨戬,“好巧你看,你在网络上的名字不是晋戈吗,合起来不就是戬字,你又姓杨,你不会真名杨戬,字昭惠吧?”
垚善一脸兴奋,语气是没当真的,只当随口一说,“你不会真的是二郎神吧?”
杨戬扯了下嘴角,刚刚仿佛窥见了个从没发现的秘密,他笑不出来,也没心思回她,回了客房拿衣服,沉默走进浴室。
他扳开开关,冒着白气的水从花洒处倾然泄下,拍打在全身,水流打湿头发,顺着下颌低落,顺着喉结突出的脖颈滑落到了肌理分明、轮廓清晰的胸膛。
脑子里却放映着种种有关垚善的切片,他该冷静一下。
第二日,杨戬还和杨哮按照昨天计划好的分头行动,杨戬去找了刘辙,打算再提醒一次陶兀的危险性。
杨哮则听话地潜伏在了陶兀小区里,反正也是无功而返的一天,杨哮特意去菜市口的婆婆那儿买了早餐,边吃早餐边蹲守。
他啃了一口饼子,嘬一口豆浆,藏在灌木丛里,看一眼陶兀家的方向,一错眼,他又转过头去,聚焦在那个方向,这回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什么。
陶兀先从拐角出来,心情很好似的还哼起了小调,这音律听在哮天犬耳里,还有些似曾相识。
重磅戏在后头,那浑身隐匿在黑色长衣戴兜帽的黑衣人跟随在陶兀一步远的身后。
杨哮眼神微眯,终于见到这传说中的黑衣人了,他倒要看看何方神圣,出入天庭如回家般轻易,还能顺手牵羊盗走鲛灯与山海卷。
陶兀深深吸一口气,面作享受状。“外面的空气就是比帝俊人为制造出来的画卷里的新鲜。”
“出来这么久,我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情,”他的表情耐人寻味,“人的感情真是奇妙,杨戬身边有两个人,龙凤命格,天定帝星和天定凤命,来回拉扯,却总有一方爱而不得。”
黑衣人知道他说的谁:“刘辙和陈苑乔。”
“你知道?”陶兀挑眉诧异,也没追问,继续说,“他们纠缠无数次,又分不开,生生世世互为怨侣,这样多没意思。”
在山海卷困住太久,日复一日和那群长相狰狞丑陋的兽类待在一起,枯燥又乏味,现在他只想找点好玩的。
比如做个公道的审判者:“与其这样纠缠,不如我帮他们来个痛快。倘若我杀了这个帝王星,吞噬掉他的灵魂,就可以终结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圆满的悲剧宿命。”
陶兀斯文白净的脸上露出不相符的扭曲表情,低笑一声,“还能让我的元气恢复快一些,一举两得。”
躲在草丛里的杨哮听到陶兀的话,背脊一凉,虽然他有时候也觉得刘辙着实狂妄,但也不至于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啊。
这上古凶兽的凶狠程度,真不是常人能及的。
黑衣人漫不经心,保持跟在后他半步的位置,随口一问:“你杀了人中龙,那人中凤呢?”
陶兀一愣,人中凤?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陈苑乔的脸,在花坛边和他一起喂小猫的那张秾华秀雅的侧脸,一刹那心口加速的跳动,无法忽视。
还有那场雨中,她浅笑着让他把伞往他那边挪一下时的表情,脆弱又透明,容易让人……起保护欲。
陶兀的脸上带了点犹豫,他在思考,“先不急,她……给我的感觉很特殊,我还没弄明白。”
“等弄明白了,”沉默片刻,下了什么决心,再说话就变得冰冷,“再送她跟刘辙去地底下做苦命鸳鸯。”
说给谁听呢?
黑衣人看出陶兀的挣扎,笑而不语。
这世上奇妙的不只是人的感情,只要有一颗心在跳动,任何物种都会产生感情。
陶兀想起他跟刘辙互殴时,那个被误伤的女孩,“杨戬身边那个叫垚善的凡人,魂魄也很上乘……”
黑衣人冷厉打断:“别打她主意。”
又缓和了下语气,“她还有其他作用,你只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们的事就行了。”
陶兀无所谓地耸肩,随意扫视一眼周围高楼林立的住宅区。
“这人类的时代发展太快,处处钢铁森林,我还是怀念我那个时期,四处荒芜、广袤无垠,哪有那么多人造建设,飞禽走兽肆意奔走,那才叫自由痛快。”
黑衣人声音沙哑,反问:“那再送你回去?”
陶兀斯文白净的脸作轻蔑表情,轻嗤一声,“少来威胁我,你一个区区后生能打赢我?别担心,答应你们要给杨戬使绊子的事我不会食言。”
黑衣人沉下声音,更正:“不是使绊子,是诛杀。”
语音森冷阴厉,像是有憎恨从喉咙深处发出。
陶兀转动脑袋,活动下颈部筋骨,“这你就不懂了,给猎物使点绊子,更有乐趣。”
还没被封印前,在蛮荒的原野大地上,梼杌还是兽身,随性恣意,无需用人身作掩护。
他有一整片山,都是他的领地,其中生灵繁多,他就是主宰。
他有个习惯,喜欢在狩猎的时候,先残忍地玩弄一番猎物,再慢慢虐杀掉,这才有意思,他打算重拾这样的习惯。
这样血腥的话语,直让潜藏在草丛里的杨哮头皮发麻,瞳孔骤缩,一不小心,捏住豆浆的手一紧,黄白色的豆浆呈一条,顺着吸管呈抛物线状飙出来。
杨哮浑身冒冷汗。
外面的陶兀和黑衣人第一时间留意到,眼神如尖刀一凛,转头看过去。
他冷汗直流,完了,主人让我发现异状就及时联系他,我因为好奇把这事儿给忘了。
此刻再想传音给杨戬已然来不及,心中大喊不妙,身体僵硬不敢动,一股不祥预感浓烈升起。
陶兀朝他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强大的气流骤起,一股吸力强行把他往外拽,他被迫从草丛中现身,直直往陶兀的方向而去。
杨哮闭上眼睛,心如死灰,默念,“主人,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