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赔笑道:“江副团长您真误会我们了,真不是我们场部不作为,实在是咱们的土壤不好,种不出来粮食,上面都没法子,我们这些场部领导也没法子,您说对不?”
“这样,我瞧着那女知青就挺有法子的,要不然领导让她来做,你们去养猪怎么样?”
江野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丝毫没应该马场长和孙主任年纪比他大得多,而有丝毫留情。
忽然,江野咧嘴一笑,语气温和道:“跟你们开个玩笑,马场长和孙主任不会放在心上吧?”
“怎..怎么会。”
马场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简直是强颜欢笑。
江野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米九的身高,如同巨人一般俯视着矮小的两位领导,说:“既然农场要搞建设,我身为农场的一份子也该出出力,两位领导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江野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也没说好消息究竟是什么,弄的马场长和孙主任心里面忐忑的很。
沉默了好一会儿,孙主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场长,看江副团长的意思,似乎对小阮知青的意见很看好,要不咱们配合一下?”
孙主任跟马场长一样,都是奔着退休来的,不然谁也不愿意被调任到这个穷乡僻壤,上面都搞不定的土地种子问题,他们能有啥办法。
这些年农场的落后,除了环境的问题外,场部领导本身也有很大原因。
马场长心里到现在还突突直跳,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会被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给威慑住,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兵。
他点点头道:“行,等小王回来,咱们再好好策划策划。”
...
阮玉从劳改队离开后,自己顺着路往回走,将农场的大概布局了解了一下。
因为有不少人迁走,农场其实有不少空房子,阮玉想要搞养殖场的话,场地都是现成的,只要把家禽买回来养就行,就是吃的米糠需要找加米厂合作。
王干事那边虽然还没确定下来,但这些事情她自己得清楚,不然等到时候问起来,她什么都不清楚也不行。
好在阮玉在农村生活了十八年,养父身体不好,家里大多数的活都是她来干,对于这些流程也算得上清楚。
回去的路上,阮玉一直都在脑子里过这些。
这个时候正是上工地点,就看到那广袤无边的土地上,零零散散的有老人在地里锄草。
眼见着就要到收获的季节了,地里的麦子长得稀稀拉拉,有部分已经开始枯黄,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几年的收成不会好。
阮玉看着都有些心疼。
这么大一块土地,种不出来东西真的太可惜了。
“姐姐!”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朝她跑了过来,正是昨天夸她漂亮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还穿着昨天的棉袄,棉袄上脏兮兮的,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洗过了。
小姑娘跑到阮玉面前,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阮玉。
“姐姐,你还有奶糖不?我弟弟生病了,奶奶说,要是给弟弟牛奶喝他就会好起来,姐姐给的奶糖特别香,肯定能让弟弟好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阮玉蹲下身,跟小姑娘平视。
“姐姐,我叫阿彩。”
“阿彩,奶糖不是牛奶,你弟弟如果生病了要去医院才能好哦,弟弟今年几岁了呀?”
阮玉很喜欢阿彩,小姑娘眼神清澈明亮,说话也有礼貌,大概是跟林子豪那样的熊孩子待在一起久了,越发地对乖巧的孩子有好感。
阿彩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掌。
“十个月啦。”
阮玉有些惊愕,皱眉道:“你爸爸妈妈呢?”
“我奶说,他们都出去干活挣钱去了,不挣钱在农场就会饿死。”
阿彩很单纯,只是学着大人的样子诉说苦难,并没有深刻地理解她说的这些话真正的含义。
或许在其他地方只是句口头禅,但是在大荒地农场,不离开这里真的会被饿死。
这一刻阮玉还只是有些不舒服,十个月的孩子还没有断奶,她带过十个月的林子豪,每天都要喝好几次牛奶补充营养,她根本无法想象,在这里,十个月的孩子离开父母后会怎么样。
到底是心软,阮玉还是道:“阿彩,你可以带我回去看看你弟弟吗?”
“可以呀,我昨天跟奶奶说姐姐给我奶糖吃,奶奶还说姐姐是个好人,好人可以带回家~”
阿彩拉着阮玉的手,笑嘻嘻地说。
阿彩的家就在附近,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和其他住户基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同样的破落,此时房门敞开着,屋子里还有小孩子沙哑的哭声。
阮玉跟阿彩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昏暗的土坯房内只有一个土炕,那哭声就是从土炕上传来的。
小孩被一层层的破旧小棉被包裹着,阿彩一进屋就跑过去,和平时一样逗弄弟弟,但孩子依旧还是哭。
阮玉跟过去,这个时候,阮玉才看到那破旧小棉被里包裹的男婴,她当时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阮玉从来都没有见过瘦成这样的婴儿。
小孩的脸瘦得像后世电视动画里的外星人一样,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就只有一层皮包裹着头骨的感觉,因为哭得久,婴儿脑袋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出。
脖子以下的位置都包裹在小棉被里,阮玉看不到,但她能想象得出来,这孩子的身体恐怕也是瘦得不成样子。
“他们都说我弟弟活不了多久,可我喜欢弟弟,他会咿咿呀呀地跟我说话,姐姐,你有办法救救我弟弟吗?”
阿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着阮玉,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在阿彩期许的眼神中,阮玉扯了扯唇角,笑着道:“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姐姐。”
她把口袋里备着的几颗大白兔奶糖都给了阿彩,嘱咐阿彩不要自己喂弟弟吃,要把糖给奶奶,让奶奶泡热水给弟弟喝,才离开了阿彩家。
好歹奶糖是用牛奶做的,能暂时有点用。
从阿彩家出来后,阮玉的心情很沉重,同时,心里面有一道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要占据阮玉的所有思绪。
“阮知青,需要我帮忙吗?”
男人磁性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阮玉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