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被孩子们围着的时光中,王干事送完驴子回来。
问也没问就十分爽快地提起了阮玉的两个大包裹,带着她朝知青点走去。
“咱们农场好几年都没来知青了,知青点还有一个女知青两个男知青,我先跟你说啊,那女知青脑子有毛病,你别跟她刚啊,回头要是挨揍你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王干事路上跟阮玉说了知青点的情况。
这几年虽然没有知青来这里插队,但刚开始有知青政策的时候,还是有知青来这里插队的,只是后来因为条件过于艰苦,有后门的陆陆续续都返城了,剩下的这几个都是没关系背景,只能苦哈哈在这熬日子的。
王干事跟阮玉说的这女知青叫梅亚琴,沪市人,今年二十六岁了,是五年前下乡来的这里。
梅亚琴刚来的时候人就很怪,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爱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是干活就是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村里有混不吝的,偷摸去她房间,梅亚琴见到人都没反应,是对方撕掉了她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后,原本淡定的梅亚琴就像是疯了一样,把对方揍得亲妈都不认识。
自此,梅亚琴一战成名,都知道这姑娘猛得很,不能招惹。
她似乎也没亲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个包裹都没人给她邮寄。
听王干事说说梅亚琴的名字时,阮玉莫名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悉,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大荒地农场的房子间隔都很远,或许是因为这里地广人稀的原因,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一处破旧低矮的土坯房前。
土坯房一共有三间,都破旧得不像话,窗户被用木头和稻草堵着,破旧的木门上破了好几块,都是用木头草草地钉住缺口。
这房子看上去似乎随时会蹋了一般。
王干事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一间,说:“阮知青,这就是女知青住的地方,你自个进去收拾收拾吧,天冷地里也没啥活,你先适应几天我再派活给你干。”
王干事放下行李,看了眼阮玉瘦巴巴的小身体,叹着气走了。
阮玉也不介意,她很理解王干事对她的态度。
自己这个南方人在王干事这种东北人眼里,那和软绵绵的豆芽菜基本没啥区别,恐怕在他眼里,自己过来就是找死来了,别说干活,能不能活得下去都是个问题。
她上前去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应声,阮玉才把门推开。
尽管早有准备,阮玉还是被环境的恶劣惊了一下。
十几平的土房子里,只有一个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大土炕,一个小破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
屋子里被丢得很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放在屋子里,乍一看去就像是垃圾站。
那大土炕上的棉被污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最下面铺着厚厚的稻草,看上去应该是没有柴火烧炕,才铺的稻草。
梅亚琴不在屋子里。
阮玉是个爱干净的人,她将行李都拿到屋子里后,就开始着手收拾房间。
一收拾起来时间过得就很快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门口隐约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这里只有他们知青点的几个房子,其他农场住户距离都很远,阮玉就猜测应该是住在最左边的男知青回来了。
还没等到她出来,门外就传来男人十分稀奇的声音。
“梅亚琴今天转性了?居然开始收拾她那猪窝。”
“啊?可我回来的时候,还瞅见她蹲地头挖土呢,哪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两人说话声音停下,紧接着便就是朝着女知青点方向过来的脚步声。
阮玉没等他们俩走近,便主动地出门迎上。
要不是因为是在知青点碰到的这两个男知青,阮玉差点就以为眼前这两个男知青是当地人。
他们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袄,一张脸被冻得黑里透红,肩膀上还扛着锄头,和阮玉路上碰见的本地人基本上没啥区别。
在这里,阮玉简直白净地引人注目。
两个男知青看到阮玉的时候也诧异了一下,一时间都没敢往知青方面想,毕竟他们这里已经好几年都不来知青了。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阮玉。”阮玉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
一听阮玉居然真的是知青,两名男知青还错愕了一下,旋即也都跟阮玉自我介绍了一番。
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男知青叫叶明,另一个壮一点的叫赵志刚,都是下乡五六年的老知青,今年都二十五六岁了。
“咱们这地方都好几年没什么收成了,又没活又没粮咋还往这派知青?”叶明挠着脑袋有些不解。
“阮知青,你要是家里有关系就赶紧回去吧啊,这地儿之所以叫大荒地,就是因为这块地种不出来东西,年年都有饿死的。”
赵志刚张口就是劝。
而这已经是阮玉今天听到的第二遍了。
阮玉苦笑着说:“就是因为没关系才会被分配到这里的。”
一时间,几人都不说话了。
最后是叶明扯了扯赵志刚的袖子,朝阮玉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赵志刚就是有点口直心快,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没关系,那我先去收拾屋子了,等空了我们再说。”
阮玉出来的目的也是了解这知青点都是些什么人,心里有个数。
说完后,阮玉就继续回屋子里收拾。
等到她将屋子里都收拾干净,扶着腰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门口进来。
“你是谁。”
阮玉正低着头休息,冷不丁的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背着光面对她,只能看到她有些佝偻的厚实肩臂。
阮玉忙从炕上起身,正要说话时,女人抬脚走了进来。
背光的阴影消失,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阮玉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