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扶着谢知秋走出洞窟时,山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她望着山脚下那片灰扑扑的村庄,后颈的冷汗被风一吹,凉得直往骨头里钻——方才在洞外瞥见的青灰炊烟,此刻正像团散不开的雾,笼在村口老槐树上。
\"阿岐,你手在抖。\"谢知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攥着针囊的手背。
他虽还带着病后虚浮的气,声音却稳得像块压舱石,\"是村里的事?\"
苏岐低头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她松开针囊,反手握住谢知秋的手腕——他脉搏跳得比寻常慢两拍,灵脉里残留的青芒像将熄的烛火。\"血煞门不会只留句话。\"她喉间泛起苦意,\"刚才那血字,还有这炊烟......\"
话音未落,前方山道传来咳嗽声。
苏岐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的咳嗽,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尾音还裹着黏腻的腥气。
她拽着谢知秋加快脚步,转过山坳时,正撞见个踉跄的老妇。
老妇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下浮着青紫色的血管,见着他们便扑过来:\"姑娘......我家柱子烧了三天了,浑身烫得能煮鸡蛋......\"
苏岐扶住老妇,指尖刚触到她手腕,便被烫得缩回——这哪是发烧,分明是体内有团火在烧。
她掀开老妇袖口,只见小臂上爬满蚯蚓似的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口蔓延。\"血煞蛊。\"她倒抽口冷气,\"但比普通蛊毒更凶......\"
\"血煞?\"谢知秋撑着山壁站稳,\"是当年灭你家族的......\"
\"变异了。\"苏岐打断他,目光扫过老妇身后——村口晒谷场上,几个孩子蜷在草垛里抽搐,妇人用湿布敷着他们额头,自己却捂着肚子干呕。
有个汉子摇摇晃晃往井边走,捧起水刚要喝,却突然惨叫着松手——井水泛着诡异的暗红,水面漂着细小的黑虫。
\"是蛊虫入了水源。\"苏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喝了带蛊的水,现在蛊毒顺着血脉往上攻,再拖两个时辰......\"她不敢说下去,转身对老妇道:\"带我去你家,我需要药。\"
老妇的茅草屋比苏岐想象中更破,土灶上的陶壶结着黑垢。
她翻出随身的药囊,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检测到血煞蛊变异体,《岐黄真诀·灵脉篇》自动解析中——需清灵草、白芷根、三叶青,按三比二比一调和,以灵脉温煮。\"
\"清灵草我有。\"苏岐从药囊里抖出几株带白绒毛的草,\"白芷根......\"她抬头看向谢知秋,\"村东头的野坡有,你能帮我采吗?\"
谢知秋立刻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她扯住衣袖。\"你的灵脉还没恢复。\"苏岐摸出根银针,快速刺入他虎口,\"用这针引着灵脉走,别勉强。\"银针泛起微光,谢知秋的脚步明显稳了些,冲她笑:\"我记着你说的,医者不自弃。\"
他走后,苏岐开始翻找老妇家的存药。
陶瓮里的陈皮发了霉,竹篓里的甘草被虫蛀成碎屑,最后只在梁上的油纸包中翻出半把三叶青——勉强够一副药量。
她把药草丢进陶壶,又从怀里掏出块温玉,按在壶底——这是青囊宗传下的\"温灵玉\",能引动灵脉温煮药材。
\"姑娘,这......\"老妇缩在门边,浑浊的眼里满是怀疑,\"我家柱子才十五岁......\"
\"他能活。\"苏岐盯着壶中翻滚的药汤,灵脉从指尖渗入温玉,青芒顺着壶壁爬进药汤。
药汤本是浑浊的褐,此刻却像被洗过般清亮,腾起的热气里飘着股清甜的草香。\"你去把村里所有发烧的人都带来,我要看着他们喝药。\"
老妇迟疑着跑了出去。
苏岐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被冷汗浸透——用灵脉温药比寻常熬煮耗力十倍,她能感觉到灵脉里的力量正像沙漏般流逝。
可当她想起奶娘临死前浑身爬满蛊虫的模样,想起血字上\"血煞未灭\"的警告,握温玉的手反而更紧了。
谢知秋回来时,怀里抱着半筐白芷根。
他的额角挂着汗珠,袖口沾着草屑,却笑得眼睛发亮:\"我在坡上遇着张猎户,他说后山还有更多。\"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老妇带着七八个村民涌进来,有抱孩子的妇人,有被扶着的老汉,最前面的少年正是老妇说的柱子,此刻烧得人事不省,嘴唇乌紫。
苏岐让谢知秋帮忙分药,自己端着药碗跪在柱子床前。
她捏开少年的嘴,药汤刚喂下小半,柱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里面竟裹着条半寸长的红虫,正扭曲着往地上钻。
苏岐眼疾手快,银针\"叮\"地扎在虫身上,青芒闪过,红虫瞬间化作飞灰。
\"活了!\"老妇扑到床前,摸着柱子逐渐降温的额头,眼泪砸在粗布被单上,\"真活了!\"
其他村民见状,立刻挤上来递药碗。
苏岐的手酸得抬不起来,谢知秋便接过药碗,用调羹小口喂着老人;她的灵脉几近枯竭,温玉的光弱得像萤火虫,谢知秋便把自己的灵脉渡过来——他本就虚弱的脉搏跳得更慢,却始终笑着说\"还撑得住\"。
三日后的清晨,苏岐蹲在灶前添柴,药炉里飘出最后一缕药香。
她数了数排成排的空碗——一共十五个,对应十五条活下来的命。
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成功救治五名灵脉受损者,完成'悬壶境·调阴阳'前置任务,正式晋升'悬壶境·调阴阳初期',解锁医典《灵枢经·阴阳论》。\"
她翻开突然出现在掌心的古书,泛黄的纸页上写着:\"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善用者,可借日月精华温药,引山川灵气疗愈。\"苏岐摸着书页,喉咙发紧——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青囊宗的传承,真的在自己手里续上了。
\"阿岐姐!\"柱子举着个粗陶碗跑过来,碗里盛着刚摘的野莓,\"我娘说要给你建医坊,就在村东头的老祠堂!\"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青年,有猎户的儿子,有木匠的学徒,眼里闪着苏岐熟悉的光——当年她在药铺当杂工时,看医书时也是这样的光。
\"医坊要能教我们认药草。\"张猎户挠着后脑勺,\"上次我帮谢公子采白芷,才知道原来路边的狗尾巴草能治烫伤。\"
\"还要能看诡祟!\"有个姑娘攥着衣角,\"我娘被脏东西缠过,要是有医修能提前看出来......\"
苏岐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说的话:\"青囊宗没了,但医道的火种,要靠活人传。\"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可以建医坊,但得立规矩。\"
晒谷场上,村民们围了个圈。
苏岐站在老槐树下,谢知秋捧着她用红布包好的银针站在旁边。\"凡入医盟者,必守三戒。\"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心里,\"一戒:不弃病患,哪怕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二戒:不贪名利,药钱只够买药材就行;三戒:不助邪祟,见着诡道的人,跑也要跑过来报信。\"
\"我守!\"姑娘们的声音脆生生的,混着孩子们的尖叫。
苏岐望着他们举起的手,突然笑了。
她指着老祠堂的方向:\"这医坊,就叫青囊堂。\"风掀起她的衣角,她摸了摸怀里的温玉——那里头,似乎有更亮的光在攒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那声音起初像春蚕食叶,逐渐变成闷雷,由远及近。
苏岐转头望向村口,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反光——是铠甲,是马刀,是支正朝村庄疾驰而来的军队。
谢知秋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阿岐,他们......\"
\"不管是谁。\"苏岐握紧针囊,望着青囊堂的方向,\"青囊宗的火种,已经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