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研发区的灯光还亮着。洛倾颜推开玻璃门时，冷气裹着咖啡和电子元件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正在运转的服务器。
顾逸尘从一堆电路板中抬起头，眼底有熬夜的青影，却仍带着清醒的专注。他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白板——距离新品原型交付，还有九天。
“又加了一轮测试？”她把保温袋放在桌角，打开，是热粥和小菜。
“语音唤醒模块的响应延迟还是不稳定。”他接过饭盒，指尖沾了点粥渍，“刚才小陈提了个思路，我们正在验证。”
她点头，顺手把包放下，抽出一张便签纸。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水晶微微一亮。她没多看，只问：“情绪阈值判断的算法，是不是和梦境记录模块有冲突？”
顾逸尘一顿：“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笑了笑，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你们把两个模块的触发逻辑设成并行了，系统资源分配不过来，自然会抢通道。”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比系统日志还准。”
“那是因为我昨天看了三遍你们的架构图。”她把便签推过去，“试试改成串行触发，优先级给情绪模块。反正梦境数据本来就是夜间采集，错开时间就行。”
他立刻调出代码界面，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几分钟后，模拟测试跑通，延迟从1.8秒降到0.4秒。
“成了。”他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她，“你说对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另一份饭盒往前推了推：“先吃饭。你再熬下去，明天开会时就得靠我扶着才能站稳。”
他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忽然问：“你是不是……又用那支笔了？”
她动作一顿，随即摇头：“没有。我只是记得你上次说，系统最怕‘同时唤醒’。”
他没再追问，但目光落在她衣袋口露出的一截笔身，那颗水晶正安静地泛着微光，像被体温焐热的晨露。
第二天上午九点，会议室坐满了人。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到场，气氛比往常严肃。
顾逸尘站在投影前，声音平稳：“从今天起，‘星启计划’升级为S级项目，所有资源优先倾斜。”
财务总监皱眉：“可下季度的市场预算已经锁定，如果抽调资金，会影响推广节奏。”
“推广可以延后。”洛倾颜接话，“但研发不能停。对手已经在盯着我们，如果我们自己先慢下来，就等于把机会让出去。”
“可人力呢？”研发主管摊手，“现在团队已经两班倒，再加人，谁来带？”
“从其他项目组临时抽调。”顾逸尘说，“客服、行政、后勤，所有能支援的岗位，统一培训后进支援组。工资上浮30%，加班费双倍结算。”
“那其他项目怎么办？”有人问。
“暂时放缓。”洛倾颜翻开文件，“A类项目维持运转，b类暂停，c类延期。这不是放弃，是集中火力打一场关键战。”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市场部主管率先点头：“我这边可以抽两个人去协助用户测试。”
财务总监叹了口气：“资金我可以重新调配，但最多撑两周。”
“两周够了。”顾逸尘看着白板上的时间轴，“只要原型跑通，我们就能申请追加投资。”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洛倾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墙上的公司发展规划图上。那张图她看过无数次，但今天，她第一次觉得，某个空白区域，正等着被填上一个名字。
晚上八点，研发区比白天更热闹。
新调来的支援人员被分成几组，有的在做数据标注，有的在跑压力测试，还有的在整理用户反馈。茶水间里，行政部的小姑娘正往杯子里倒咖啡，看见洛倾颜进来，连忙问：“洛姐，要不要给你也来一杯？”
“不用，我刚喝完。”她接过一叠打印好的测试报告，“你们今晚都得熬？”
“没事，我们轮班。”小姑娘笑嘻嘻的，“而且现在有‘心动提案奖’，谁不想拼一把？”
她翻着报告，忽然看见一页备注：“建议在情绪修复模型中加入环境音识别，比如雨声、风声，能增强沉浸感。”
署名是市场部的实习生。
她挑了挑眉，走到角落的工位前，敲了敲桌面：“这个建议，是你提的？”
实习生抬头，一脸紧张：“是……是我瞎写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很有用。”她把报告递回去，“明天去找小陈，把这个想法整合进交互设计。”
男孩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当然。”她笑了笑，“你现在就是‘会发光的齿轮’。”
第三天中午，问题来了。
新版本的系统在模拟运行时突然崩溃，所有数据清零。研发组长脸色发白：“我们查了三遍，找不到原因。”
顾逸尘赶到时，整个团队都沉默着。有人低头盯着屏幕，有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连空气都显得沉重。
洛倾颜走进来，没说话，只是把带来的餐盒一个个打开。红烧排骨、清炒时蔬、番茄蛋汤，热气腾腾。
“先吃饭。”她说。
没人动。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三个字：“哪里痛？”
小陈抬头：“系统在接收多模态输入时，内存溢出。我们试了分流、压缩、缓存，都不行。”
“那是不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她转过身，“你们有没有想过，别让它‘同时处理’，而是‘分步处理’？”
“什么意思？”
“比如，先识别环境音，再判断情绪，最后调用记忆模块。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来，别想一步跨过三阶台阶。”
顾逸尘忽然睁大眼：“对，我们一直在优化处理速度，反而忘了最基础的逻辑顺序。”
“把模块拆开，做成流水线。”她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每一步完成，再进入下一步。虽然慢一点，但稳定。”
研发组长猛地站起来：“我试试！”
半小时后，新架构跑通。系统稳定运行八小时，无一次崩溃。
整个研发区爆发出欢呼。有人拍桌子，有人抱在一起，小陈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撞翻显示器。
洛倾颜站在人群外，钢笔在指间轻轻一转。水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顾逸尘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你又猜中了。”
“不是猜。”她拧开瓶盖，“是你们太想赢，反而忘了最简单的路。”
他笑了，把水递给她：“可这条路，是你带我们走回来的。”
周五傍晚，团队搞了场临时团建。
就在公司天台，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外卖堆得像小山。有人带了吉他，有人拿了音箱，连平时最沉默的测试员都举着啤酒瓶唱了两句。
洛倾颜坐在角落，看着这群人笑闹。顾逸尘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累吗？”他问。
“有点。”她接过杯子，热气扑在脸上，“但值得。”
他看着远处的灯火，忽然说：“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做产品就是拼技术、拼速度、拼资源。”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最厉害的不是代码，是人心。”他转头看她，“而你，最懂人心。”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吹了吹热可可的热气。
就在这时，小陈跑过来，手里举着手机：“洛姐！我们刚做了个新demo，你要不要看看？”
她点头，接过手机。
画面里，一个虚拟界面缓缓展开。用户录入一句语音：“明天会好的。”系统自动标记时间，设定在三天后的雨夜播放。
背景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一段轻柔的钢琴曲。
“这是……环境音联动？”她问。
“对！”小陈兴奋地说，“我们把你的建议做进去了！而且，系统还会根据天气预报自动调整播放时机。”
她看着屏幕，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顾逸尘站在她身后，轻声问：“怎么样？”
“像有人在替世界说晚安。”她把手机还回去，“小陈，这个版本，提交复评。”
“真的吗？”
“真的。”她笑了，“而且，我建议直接进终审。”
男孩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转身就往楼下跑：“我去改文档！”
洛倾颜望着他的背影，钢笔在口袋里轻轻颤了一下。她没拿出来，只是摸了摸那颗温热的水晶。
夜风拂过天台，吹起她的发丝。顾逸尘站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他问。
“哪一步？”
“终点。”
她摇头：“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侧头看她，眼神明亮：“那接下来，往哪走？”
她正要回答，手机震动。
是系统通知：【“梦境情绪修复模型”技术难题已标记解决，研发进度更新至87%。】
她抬头看向研发区的方向，那扇窗还亮着灯。
一个身影正俯身在键盘前，手边的咖啡杯空了，屏幕上的代码行还在不断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