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立刻停下动作，整个人像一块石头般紧贴在管道底部，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妈的，真他妈晦气！刚进来想捞点好处，就折了两个兄弟！”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骂咧咧，充满了懊恼和后怕，“被那该死的怪物阴了一把，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流弹！”
“行了，别抱怨了，至少我们活下来了。”另一个声音相对冷静一些，“而且这次收获不错，看看这些高能电池，还有这边，全新的能量棒！足够我们小队支撑一阵子了。嘿，还有这几个军用级的对讲机，成色很新，老大肯定喜欢！”
“嗯，赶紧收拾，这里血腥味太重，别把更多的怪物引来了。”第三个声音显得有些急躁，“动作快点，把有价值的东西都装上！”
“等等，”先前的粗犷声音又响起，“那个受伤的老家伙呢？刚才乱枪之中没注意，他还活着吗？”
“谁知道呢？”冷静的声音满不在乎地回答，“可能被流弹打死了，也可能被刚才那个感染者咬了，变成怪物了。管他呢，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身上又没什么油水，没工夫理他。我们只要这些物资就够了。快点把东西装好，撤！此地不宜久留！”
听到这里，陈默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们果然没有在意卢远大叔的死活！但……这也意味着，卢远大叔可能还没有被他们发现，或者至少没有被他们特意处理掉。他还有可能……活着？
这个念头让陈默的心跳再次加速。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了几米，终于找到了一个连接下方店铺内部的格栅出口。这个出口比他进来的那个要小一些，格栅倒是完好，但似乎并没有锁死。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固定格栅的卡扣拨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格栅向上推开一条缝隙，屏住呼吸，探头向下望去。
微弱的光线下，店铺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正如他所听到的，三个穿着混搭、身上沾满污渍和血迹的拾荒者正背对着他这个方向，围在一堆散落的货物中间，手忙脚乱地将搜刮到的高能电池、充电宝、医疗包、能量棒等物资塞进几个敞开的大背包里。他们的动作迅速而贪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战利品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头顶通风口的异常。三支长短不一的步枪被他们随意地靠在旁边的货架上，触手可及，但此刻并未握在手中。
陈??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三个拾荒者，然后猛地定格在店铺的一个角落——正是他之前和沐璇藏身，后来留下卢远大叔的那个货架后面！
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卢远大叔……他还活着！
老人就躺在他之前藏身的那个位置，身体被几个翻倒的空纸箱和一堆杂物巧妙地遮挡了大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衣物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因为失血过多和巨大的惊吓，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幸运的是，那些拾荒者在匆忙搜刮时，显然没有仔细检查那个看起来没什么价值的杂物角落，或者以为他已经在之前的混乱中死去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默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缩回头，对着守在外面通风口、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沐璇，用早就约定好的手势，快速比划了几下——发现目标，三名敌人，准备动手！
沐璇立刻心领神会，无声地点了点头，举枪的姿势更加稳定，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陈默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也让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心神，然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电磁枪。枪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必须速战速决！在他们分装物资、注意力最分散、武器不在手中的这个短暂窗口期！
他透过格栅的缝隙，将枪口精准地瞄准了离自己最近、正弯腰将一排电池塞进背包的那个拾荒者的后脑。距离很近，不到五米。电磁枪的有效射程内，几乎不可能失手。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环境噪音完全掩盖的响声。经过消音处理的钢珠，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如同死神的无声之吻，精准无误地从枪口射出，瞬间没入了那个拾荒者的后脑。
那人的身体猛地一僵，塞东西的动作戛然而止，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了他正在装填的背包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惊动了另外两名拾荒者。
“老三？！”
“怎么回事？！”
他们几乎是同时惊叫出声，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来，目光迅速锁定了倒地的同伴，以及他后脑上那个细小的血洞。恐惧和惊愕瞬间爬满了他们的脸庞。下一秒，他们就意识到了危险，猛地伸手去抓靠在旁边的步枪。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同时，一直守在店铺侧面通风口外的沐璇，也果断地开火了！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那个距离门口最近、也是反应最快、已经快要摸到步枪的拾荒者。
“噗！”
又是一声同样的轻响，如同蚊蚋振翅。钢珠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拾荒者伸向步枪的手臂！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店铺内的死寂。那个拾荒者只觉得手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手上一软，步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惊恐地看向通风口的方向，但那里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只剩下最后一名拾荒者了！
这个仅存的敌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同伴瞬间毙命，另一个同伴中枪惨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他毕竟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亡命之徒，短暂的慌乱之后，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他没有去捡地上的枪，而是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就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陈默所在的通风口胡乱射击！
但陈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第一个拾荒者倒地的瞬间，陈默已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第二次扳机！第二枚钢珠紧随而至，后发先至，带着致命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那最后一名拾荒者的胸膛！
“噗嗤！”
这一次，钢珠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名拾荒者身体剧烈地一震，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迅速绽开的血花，眼中充满了惊骇和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气声。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撞翻了一个货架，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最后身体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战斗的爆发和结束，快得令人窒息，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从陈默开第一枪，到沐璇精准策应，再到陈默补射解决最后一个敌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效率。电磁枪无声、精准、穿透力强的特性，在这次有预谋的突袭中发挥了淋漓尽致的优势，打了拾荒者一个措手不及。
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默没有丝毫停留，迅速将格栅完全推开，双手一撑，轻巧地从通风口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沐璇也敏捷地从侧面的通风口钻了进来，端着枪，警惕地扫视着店铺内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敌人。
“快！检查卢远大叔的情况！”陈默对着沐璇急促地喊道，同时自己则快速上前，将地上那三个拾荒者还没来得及带走的步枪和散落在旁边的弹匣、手枪都收集起来。虽然他们更习惯使用电磁枪，但这些常规火器在这种环境下或许更能震慑潜在的敌人，而且弹药也是宝贵的资源，多一些火力储备总是好的。他还快速地在几个拾荒者身上摸索了一下，将他们背包里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东西，比如医疗包、打火机、压缩食物等，都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沐璇已经快步跑到店铺角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着卢远大叔的杂物。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放在卢远大叔的鼻子下面，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还有气！很微弱，但还有呼吸和心跳！”沐璇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喜，但随即又变得凝重，“不过他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
“必须马上带他离开这里！”陈默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随时可能引来更多的感染者或者其他拾荒者。现在每一秒都异常宝贵，绝不是犹豫和庆祝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之前战斗中被打坏的一些货架木板和几根散落的金属管上。他迅速将那些相对完整的材料收集起来，利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刀和找到的一些绳索、结实的布条，快速地将之前只完成了一半的简易担架进行了加固和完善。他的动作麻利而熟练，显然以前没少做类似的事情。
沐璇则利用这个时间，用从拾荒者那里找到的医疗包，简单地为卢远大叔流血最严重的伤口进行了压迫止血和包扎。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能延缓失血。
很快，一个虽然粗糙但足够承重的担架制作完成了。陈默和沐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他们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将昏迷不醒、身体异常沉重的卢远抬上了担架。
“怎么走？”沐璇问道，抬起头看着陈默。从原路返回显然不安全，而且抬着担架也无法再进入通风管道。
“跟我来！”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之前在某个办公室找到的、绘制着这片区域部分地下管网的简易地图。这还是他之前准备逃跑时就计划好的备用路线。“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地下维修管道的入口，可以通往其他区域。虽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但肯定比在地面上安全！”
他一手拿着地图和手电照明，一手和沐璇一起抬着担架的前端。抬着一个失去意识的成年人，尤其是在需要尽量保持安静和隐蔽的情况下，行动变得异常困难和缓慢。担架很沉，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而且他们必须时刻注意脚下，避开散落的杂物和血泊，尽量保持担架的平稳，避免因为颠簸而加重卢远大叔的伤势。
幸运的是，陈默的记忆没有出错。在店铺后方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破烂机器零件、极其隐蔽的杂物间后面，他们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方形金属盖板。挪开沉重的盖板，下方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往地下的狭窄阶梯。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类似下水道的难闻气味从洞口涌了上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默打着手电向下照了照，只能看到几级湿滑的台阶，更深处则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走！”
陈默深吸一口气，率先抬着担架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沐璇紧随其后，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担架的平衡。
一步，两步……他们一步步走进了这片深邃而未知的黑暗之中。金属盖板在他们身后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最后的光线，也将他们与刚刚经历的血腥和杀戮暂时隔离开来。
管道内壁湿滑黏腻，到处都是滴水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产生令人不安的回响。空气浑浊而压抑，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陈默不知道这条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会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潜伏着饥饿的感染者，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危险。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丢下任何人。
他们带上了卢远大叔，履行了那个沉甸甸的承诺，守住了自己内心的底线。这份在末世中显得有些奢侈的责任感，以及救回一条生命的些许慰藉，成为了支撑着他们在无边黑暗中艰难前行的、唯一微弱的光芒。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们的脚步，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