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血的破棉絮,黏腻地糊在青云门高耸的冰墙上。郝见仁缩着脖子蹲在侧门后巷,指尖摩挲着怀里雪狼留下的竹叶,掌心狗爪印突然发烫,烫得他想起三天前雪狼用青玉葫芦触碰他手腕时的冰凉触感。老黄蹲在脚边,尾巴尖的金粉早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却仍执着地用爪子扒拉他腰间的「醉狗散」小瓶,鼻尖蹭得瓶塞咔嗒作响。
“再闻老子就把你卖给苏红玉当冰雕摆件。”郝见仁踢了踢狗子的屁股,抬头望向青云门侧门。两名剑卫抱着长剑站在冰柱旁,盔甲上的霜花随呼吸簌簌掉落,腰间悬挂的铜铃每隔十息便发出一声清响——这是青云门「子午惊神阵」的活机关,用剑卫的呼吸节奏触发警报。
红凌的剑灵虚影在他肩头若隐若现,金属质感的指尖敲了敲他后脑勺:“主人,亥时三刻了,藏经阁的守阁弟子该换班了。”
“急什么?”郝见仁摸出从黄新缺那儿顺来的「易容散」——实则是掺了面粉的炭灰,往脸上胡噜两把,面皮瞬间皱成五十岁老叟,眼角还粘了根狗毛当皱纹,“看见那俩剑卫没?等他们打第三个哈欠时,就是老子动手的时机。”
红媚的小萝莉虚影从丹炉里探出脑袋,手里攥着半块偷来的茯苓饼:“主人脸上的狗毛好像蟑螂须哦~”
“再废话就把你塞进丹炉炼成仙桃酥!”郝见仁瞪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左侧剑卫抬手揉眼,喉结滚动着咽下第七个哈欠。他立刻捅了捅老黄的肚子,狗子心领神会,叼起事先准备好的臭鼬皮往冰路上一扔。
“什么味道?”右侧剑卫皱眉,提着长剑往臭鼬皮走去。郝见仁趁机贴着冰墙滑出后巷,袖口甩出从假道士那儿顺来的「踏雪符」——虽说是符,实则是黄新缺用狗皮膏药改的冒牌货——往脚下一拍,整个人如履平地般掠过结霜的石板路,在剑卫回头前钻进藏经阁侧门。
藏经阁内寒气彻骨,整面墙的冰砖将温度锁在零下,典籍被分门别类插在冰架上,每一本都覆着薄薄的霜花。郝见仁搓了搓冻红的鼻尖,望着头顶悬挂的十二盏星砂灯,想起雪狼说过的话:“青云门藏经阁,第三层冰窖藏着《剑穗心诀》残页的姊妹篇《剑灵密卷》。”
他摸出老黄叼来的青云门弟子腰牌,故意将其歪挂在腰间,踩着“之”字形路线避开地面上的机关符文。刚到第二层楼梯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书页翻动声。郝见仁立刻贴紧冰墙,示意老黄蹲在阴影里,自己则探出半张脸——只见一名青衫弟子正背对着他,手里捧着一本漆黑封面的典籍,封皮上用金线绣着模糊的犬首图案。
“就是它了。”郝见仁眼睛一亮,认出那正是神秘人要他偷的《剑灵密卷》。他摸出从黄新缺那儿顺来的「迷魂香」——实则是晒干的鱼腥草——刚要出手,忽听那弟子叹了口气:“这《御犬要术》写得比掌门师叔的剑诀还枯燥,早知道就偷《驯猫手册》了。”
“啥?”郝见仁手一抖,鱼腥草掉在地上,惊起一片霜雾。青衫弟子猛地回头,郝见仁这才发现对方生得眉清目秀,左眼角还有颗泪痣——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你是谁?”弟子短刀出鞘,刀刃上凝结着冰棱,“敢闯青云门藏经阁,活得不耐烦了?”
“误会误会!”郝见仁堆起满脸褶子,故意用老叟嗓音咳嗽两声,“老夫乃山下猎户,迷路至此,想借贵阁暖身——”
“撒谎!”弟子挥刀劈来,刀风带起的霜雾瞬间在郝见仁鬓角凝成冰晶,“青云门方圆十里无活物,你分明是奸细!”
郝见仁就地一滚,顺手抓起书架上的《炼器精要》当盾牌,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春宫图。他趁机甩向弟子面门:“小郎君,看这个!”
弟子脸一红,短刀偏斜三寸。郝见仁趁机施展“贱神剑法”——说是剑法,实则是抄起扫帚棍横扫对方下盘,同时老黄从阴影里窜出,一口咬住弟子脚踝。
“死狗!”弟子疼得单脚跳脚,短刀脱手飞出,却在落地前被郝见仁用脚尖勾起,刀刃稳稳抵住对方咽喉。
“嘘——”郝见仁凑近弟子耳边,故意用热 breath 喷得对方颈侧起了层鸡皮疙瘩,“老子问你,《剑灵密卷》在哪儿?说了就饶你狗命。”
弟子脸色发白,视线不自觉飘向第三层冰窖方向。郝见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冰窖入口处悬浮着十二道剑影,正是青云门镇阁之宝“斩雪十二剑”的虚影。
“原来在那儿。”郝见仁咧嘴一笑,抬脚踹向弟子屁股,“小郎君,谢了——对了,下次偷看春宫图记得锁门。”
他踩着楼梯跃上第三层,老黄紧随其后,却在触碰冰窖门槛的瞬间被一道剑气扫中,尾巴毛顿时焦了半截。
“红凌!”郝见仁大喊,“用你的焚心咒破阵!”
“知道了!”红凌的声音从丹炉里传来,化作一道红光撞向剑影。与此同时,郝见仁摸出雪狼给的破阵符——上次斩雪堂没用完的那张——往地上一拍,十二道银光在冰面勾勒出狗爪形状的路线。
“老黄,跟上!”他拽着狗子踩上银光,在剑影间闪转腾挪,活像两只被追打的耗子。红媚则趁机从丹炉里窜出,化作小萝莉虚影在剑影间蹦跶,每经过一道剑影,便往其上抹一层从郝见仁袖口偷来的发油——那是苏红玉送给他的“美人恩”,据说能腻住任何法宝。
“主人,剑影变慢了!”红媚脆生生喊道。
“好样的!”郝见仁大笑,趁机扑向冰窖中央的玉匣,里面躺着半卷泛黄的绢布,正是《剑灵密卷》。他刚要触碰,忽然听见藏经阁外传来震天响的警钟——显然是方才的战斗触发了警报。
“糟了!”郝见仁抓起密卷往怀里塞,拽着老黄就往密道跑。刚钻进地道,便听见身后传来陈玄霄的怒吼:“郝见仁!你竟敢三番五次闯我青云门!”
地道内寒气刺骨,郝见仁边跑边骂:“你家祖师爷托梦让老子来的!有本事找他说理去!”
老黄忽然对着前方狂吠,郝见仁抬头望去,只见密道尽头被一道冰墙挡住,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摸出从弟子那儿顺来的腰牌,往符文中央的凹槽一按,冰墙应声而开,露出外面的冰巷。
“快走!”郝见仁踢了踢老黄,刚迈出一步,忽然看见冰巷尽头站着个黑袍人,左眼角的泪痣在暮色中泛着红光——正是神秘人李明远。
“东西带来了吗?”李明远抬手,掌心浮现出赤鳞峡的坐标虚影。
郝见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掏出《剑灵密卷》,往对方脚下一扔:“拿了东西就快说,第四圣剑到底在哪儿?”
李明远弯腰捡起密卷,指尖轻轻拂过封面,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聪明人。第四圣剑在千里之外的枯骨战场,不过——”他忽然抬手指向郝见仁身后,“你听,青云门的追兵到了。”
郝见仁回头望去,只见冰巷尽头涌出数十名剑卫,陈玄霄手持追星剑,剑尖正对着他的咽喉。他暗骂一声,拽着老黄转身就跑,却听见李明远在身后低语:“郝见仁,记住了,枯骨战场的入口,在犬首剑侍的陨落之地。”
冰风掠过耳际,郝见仁只来得及记下“犬首剑侍”四个字,便被老黄拽着扎进一条冰缝。身后传来陈玄霄的怒吼,以及李明远消失前的轻笑,混着极北冰原的寒风,像根冰锥般扎进他后颈。
“红凌,”郝见仁摸着怀里的密卷,掌心狗爪印再次发烫,“你说这李明远,到底和犬首剑侍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红凌冷哼一声,“不过主人,我劝你小心——他刚才看密卷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老黄忽然对着冰缝外狂吠,郝见仁探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青云门驻地亮起无数星砂灯,像极了散落雪地的碎钻。他咧嘴一笑,摸了摸老黄的头:“管他呢,老子只要拿到第四圣剑,就算天塌下来——”
“也挡不住老子的狗爪印!”红媚接话道,小萝莉虚影在他肩头蹦跶,手里还攥着从李明远那儿顺来的碎发。
郝见仁大笑,拽着老黄爬出冰缝,迎着极北的寒风展开密卷。月光下,绢布上的犬首图案突然泛起红光,与他掌心的狗爪印遥相呼应。而在千里之外的枯骨战场,一块刻着犬首纹的残碑下,赤红色的鳞片正缓缓破土而出,发出千年未有的龙吟。
“走了老黄,”郝见仁将密卷塞进老黄的狗窝,“咱们去枯骨战场,看看那第四圣剑,到底是龙是虫——不过在那之前……”他忽然回头望向青云门方向,嘴角扬起一抹痞笑,“先让老子偷几坛青云门的寒潭酒,老子的醉狗散,还缺一味引子呢!”
冰风卷起碎雪,将三人一犬的影子拉得老长。红凌和红媚化作红光绕着郝见仁打转,老黄则叼着密卷在雪地上撒欢,远处的星砂灯明明灭灭,像极了这场江湖大戏的幕布,才刚刚拉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