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箐竹山庄大门“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门外那片翻滚着绝望与尘土的人间地狱。苏箐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正一点点平复下来。
山庄里,新收容的几十号流民蜷缩在临时搭起的草棚下,眼神空洞,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刚安稳没几天的孩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悲怆震住了,连最闹腾的老五萧云墨都紧紧抓着苏箐竹的衣角,小脸煞白。
“娘亲…外面…好多人哭…” 才两岁多的老六萧云韶,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一头扑进苏箐竹怀里,声音带着细细的颤音。她的小手冰凉。
苏箐竹弯腰把她抱起来,下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额发:“不怕,韶儿不怕。娘亲在呢,哥哥姐姐都在。门关上了,坏东西进不来。” 她抱着小女儿,目光扫过挤在院子里的流民,那压抑的悲声如同沉重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叮!检测到群体性绝望情绪峰值!环境氛围极度压抑,建议宿主采取积极干预措施,提升士气与归属感。奖励积分:100(若成功)。】
万界至尊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苏箐竹苦笑,积极干预?谈何容易。这满目疮痍,岂是一碗热粥、几句空话能抚平的?
接下来的几天,箐竹山庄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灵田里催熟的粮食流水般变成米粥馒头,老四萧云芷的小药庐几乎没熄过火,熬煮着最基础的驱寒祛瘟药汤。老大萧云策带着几个识字的流民少年登记造册,安排活计。老二萧云霆则领着山庄原有的护卫队,日夜在墙头巡逻,小脸绷得紧紧的。
这天下午,苏箐竹正指挥着人在仓库清点物资,老三萧云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娘!不好了!庄子里那几个娃娃,还有新来的几个半大小子,也跟着外头流民学,缩在角落里哭唧唧的,饭都不好好吃了!怎么哄都没用!老五的毒虫罐子都哄不好他们了!” 他急得直跺脚,这可严重影响了他“箐竹山庄小总管”的管理效率!
苏箐竹心头一沉。孩子的情绪最容易传染,也最难疏导。她放下手里的册子,快步走向孩子们聚集的角落。
远远地,就听到一片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夹杂着几句含混不清的“饿…怕…娘…”。几个山庄原本的娃娃和新来的流民孩子抱成一团,缩在晒谷场的草垛后面,小小的身体因哭泣而微微颤抖。
苏箐竹正准备上前,衣角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低头一看,是老六萧云韶,安静地站在苏箐竹腿边。
她的小脑袋歪了歪,似乎在努力分辨那些哭声里的起伏和节奏。阳光落在她额间那根看似普通的鹅黄色发带(过目不忘发带)上,隐隐流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泽。她的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张合,像是在模仿着什么。
突然,一串极其清亮、又带着点懵懂稚气的小奶音,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流淌出来:
“呜…呜…不要怕呀…(稚气的长音)
饿…饿…有粥粥喝呀…(音调微微上扬)
娘…娘…在…在箐竹家…(尾音带着点小小的肯定)”
草垛后面,一个正哭得打嗝的小男孩猛地停住了,挂着鼻涕泡,茫然地抬起头。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们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一双双红肿的眼睛都好奇地看向那个哼着奇怪调子的小不点。
苏箐竹心头剧震!这…这是作曲?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在群体悲声的刺激下,无师自通地哼出了旋律?她立刻调出系统面板,锁定萧云韶。
【萧云韶(老六)天赋激发预警!检测到“灵韵共振”现象!情绪共鸣触发初级“天籁之音”效果!感染力增幅中…】
面板上,代表老六艺术天赋的那根进度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蹿升了一小截!
“韶儿?”苏箐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散了这灵光一现,“你刚才哼的…真好听。能再给娘亲哼一遍吗?”
萧云韶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小脸往苏箐竹颈窝里蹭了蹭,又抬起头,看着那些不再哭泣、只是呆呆望着她的孩子们,小嘴再次张开。
这一次,那简单的旋律更清晰了些,带着孩童特有的、抚慰人心的力量,轻轻回荡在晒谷场上。
苏箐竹当机立断,抱起萧云韶就往空间里的“云韶苑”冲。她找出那本《云韶乐谱·童音篇》和启蒙用的、音准极佳的玲珑小琴。
“韶儿乖,”她把小琴放在女儿面前,自己则飞快地研磨铺纸,“你刚才哼的那个,是韶儿自己心里想的歌,对不对?再给娘亲哼,娘亲帮你记下来,变成真正的歌,好不好?像书里这些一样。” 她指着乐谱上简单的童谣音符。
萧云韶看着那本画着可爱音符的书,又看看自己心爱的小琴,大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嗯!韶儿的歌!”
在“过目不忘发带”的微弱加持下,萧云韶的记忆力本就惊人。她努力地回想着刚才的感觉,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地哼唱着那简单的旋律。苏箐竹凭借前世那点可怜的音乐底子,连猜带蒙,加上系统的辅助扫描分析,硬是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记下了一串最基础的音符,并填上了最简单、直白的词:
“呜呜风沙吹(低缓,模仿风声),
肚肚咕咕叫(委屈的语调),
箐竹门儿开(音调扬起,带着希望),
暖暖粥香飘(满足的尾音)。”
只有四句,反复吟唱,旋律简单到几乎单调,却有种直击人心的质朴力量。它精准地捕捉了门外流民的恐惧(风沙)、饥饿(咕咕叫),也唱出了门内箐竹山庄给予的庇护(门开)和温暖(粥香)。这是一首诞生于绝望边缘,却饱含着微弱希望的童谣。
“成了!”苏箐竹看着纸上那稚嫩却完整的“作品”,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立刻找来老三萧云舟,把那张墨迹未干的曲谱塞给他,眼睛亮得惊人:“舟儿,交给你个任务!去庄外,找那些…嗯,嗓子还不错的乞丐!把这曲子,还有这四句词,教会他们!告诉他们,学会唱,唱得好,唱得让路过的人都听见!唱一天,管三顿饱饭,外加两个大肉包子!”
萧云舟接过纸,小财迷的雷达立刻启动:“娘亲,这…这能行?外面那些人哭都哭不动了,还有力气唱歌?”
“你试试就知道了,”苏箐竹笑得像只狐狸,“告诉他们,这曲子就叫《箐竹谣》,是天上神仙可怜人间疾苦,特意降下来的‘安魂定心曲’,专治心慌害怕没饭吃!唱得越诚心,飘到神仙耳朵里,说不定就有更多粮食掉下来!”
萧云舟瞬间懂了!造势!制造话题!他小胖手一拍大腿:“妙啊娘亲!我这就去!保证让这曲子比王癞子身上的跳蚤传得还快!” 说完一溜烟跑了,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响:投入几顿饭几个包子,换来全城传唱箐竹的好名声,这买卖血赚!
箐竹山庄外,流民聚集的边缘地带,几个饿得奄奄一息、靠在土墙根下的老乞丐,被突然出现的、衣着体面的小胖子吓了一跳。
“唱…唱曲儿?”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疑,“小…小公子莫要消遣老叫花…肚里空空,哪…哪来的力气唱曲?”
“管饱!唱一天,三顿稠粥,外加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子!” 萧云舟叉着小腰,声音清脆响亮,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麻木的目光。他晃了晃手里的曲谱,“就这四句!简单得很!神仙赐的曲子,唱好了,说不定真有转机!”
食物的诱惑是压倒性的。几个还有口气的乞丐挣扎着围拢过来。萧云舟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还带着童稚的调子,大声唱了起来:“呜呜风沙吹,肚肚咕咕叫,箐竹门儿开,暖暖粥香飘——”
词简单,调也简单,甚至带着点哭腔的韵律,却奇异地戳中了这些流民最深的痛处和那点微末的期盼。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乞丐,哑着嗓子试着跟唱了一句:“呜…呜呜风沙吹…”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干涩嘶哑、不成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汇聚起来。
起初,只是箐竹山庄墙根下这小小的角落。萧云舟说话算话,唱够时辰的,立刻有山庄的仆妇端出温热的粥和喷香的肉包。食物的力量是巨大的。消息很快在流民中传开:箐竹山庄外,唱歌就能换饱饭!唱的是一首神仙赐的、叫《箐竹谣》的安魂曲!
第二天,箐竹山庄大门外的空地,竟自发地聚拢了上百人!男女老少,只要能发出声音的,都扯着干哑的喉咙,一遍遍唱着那四句简单的歌谣。起初是混乱的、嘶喊般的悲鸣,渐渐地,在求生的本能和食物的驱动下,在无数次的重复中,那旋律竟被这群不通音律的流民,唱出了一种悲怆而磅礴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和声!
“呜呜风沙吹——”
“肚肚咕咕叫——”
“箐竹门儿开——”
“暖暖粥香飘——”
镇上茶楼里,一个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老掉牙的侠义故事,忽听得街上传来一阵阵低沉如闷雷、却又异常整齐的歌声。他好奇地推开临街的窗,那悲怆而充满力量的歌声浪潮般涌入,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
“嘶…这是什么调子?如此…如此撼人心魄?” 先生捻着胡须,满脸震惊。
街边米铺的伙计探出头:“听说是城外流民在唱!叫什么《箐竹谣》?说是箐竹山庄那位神仙夫人得了神仙点化传下的安魂曲!唱了心就不慌了!”
“箐竹山庄?那位熬仙粥施舍的活菩萨?”
“可不!这曲子…听着叫人心里发酸,可又…又觉得有了点盼头似的?”
“走走走,去城门口听听!这阵仗,百年难遇啊!”
不过两三日,《箐竹谣》以一种爆炸般的速度,席卷了附近的城镇!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人不在谈论这“流民奇曲”。乞丐们因为唱它而成了“网红”,被争相传颂,甚至有富户专门施舍,只为听他们再唱一遍这“神曲”。
萧云韶正坐在空间里云韶苑光滑的地板上,摆弄着苏箐竹新给她做的几个彩色陶埙,小嘴时不时无意识地溜出一段与《箐竹谣》截然不同、却更为轻快灵动的旋律碎片。
苏箐竹看着女儿,又听着空间外隐隐传来的、已成规模的悲怆和声,眼神复杂。她轻轻点开系统面板,老六艺术天赋的进度条,又悄然上涨了一小截。
【叮!任务“提升士气与归属感”超额完成!群体绝望情绪有效疏导,箐竹山庄声望显着提升!奖励积分:300!额外奖励:天籁之音(被动)效果微弱增幅(萧云韶)!】
成了。苏箐竹嘴角勾起一抹笑。用几顿饱饭和一首两岁娃的即兴哼唱,撬动了这潭绝望的死水。这波“网红营销”,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