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过药了吗?”黎川柏走到床边坐下。
灯光下,男人的侧脸俊美至极,恐怕就连最挑剔的艺术家,都无法找出其上的瑕疵。
宁欢突然心跳加速,哼哼唧唧道:“擦了。”
黎川柏顿了顿,“痛不痛?”
宁欢撇撇嘴。
这人刚才还像抽陀螺一样抽自己,现在装什么关心?可屁股上的钝痛又让他不敢造次。
“超级超级痛,你们怎么都问这种问题啊?”
“江屿知也问了?”黎川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对!他又帮我擦药又帮我揉伤,可温柔了!”宁欢故意把“揉”字拖得老长,偷瞄男人的反应。
黎川柏面色一沉,掌心用力摁了下宁欢惨不忍睹的伤处,惹得对方痛呼出声。
“啊!”
“以后别什么地方都往别人手底下送。”
“是他主动的!他……”
“你不同意他能强压着你?”黎川柏不耐地打断了男孩的辩解。
宁欢望着那张冷漠无情的俊脸,心里泛酸。
他本以为能换来黎川柏一丝醋意,没想到对方竟是嫌他脏了那位白月光的手。
“明天把那些露腰露背的破烂都扔了,穿点小孩该穿的玩意儿。”
宁欢正委屈呢,突然听见男人让他丢衣服,顿时小声抗议:“你不是喜欢这些吗?”
黎川柏一怔:“谁告诉你的?”
“你啊,你每次看见都……反正你喜欢。”
“胡说。”黎川柏轻咳一声,板起了脸,“不许顶嘴。”
“那你也说话不算数!”宁欢一梗脖子,“你上次喝醉还说再也不打我了,今天还不是拿皮带抽我。”
“我说的是不打你的脸。”黎川柏淡淡道。
“你!”宁欢气结,忽然想到什么,“你没忘那天喝醉的话?那你记不记得你说……”
“我说什么?”黎川柏再次出言打断了宁欢,面上布了层阴云。
“……什么也没说。”宁欢抿了抿唇,将头埋回枕头里。
还是不要再听一遍辱骂了,本来挨完打就疼,倘若他还说自己脏……
算了。
室内陷入寂静,良久,忽听黎川柏的声音传来:“以后想喝酒跟我说,我带你去酒吧。”
“你不是说再去就打断腿……”宁欢纳闷地瞥了眼善变的金主。
他正嘟囔着,对方突然起身,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我现在就可以打断你的腿!”
黎川柏声音压得很低。
“不,啊?”宁欢吓了一跳,不懂他发的哪门子火。
可眼下不是争辩的时候,他只好先主动环住对方的腰,又将脸贴在后背上,“我错了!”
黎川柏拉了张脸坐回床边,宁欢忙把头枕在他的大腿根上,一个劲儿道歉。
黎川柏盯着对方红肿的眼眶,戾气这才压下几分。
见这位阴晴不定的金主消了气,宁欢忽然好奇地开口:“哥哥,你是夜场的常客吧?”
“嗯?”黎川柏莫名有些心虚,目光飞快掠过少年的脸,语气僵硬,“问这个做什么?”
宁欢一脸纯洁的歪着头,可说出的话却将黎川柏气了个半死,“我想让你教我怎么玩骰子、点鸭子、还有还有,点男模要给多少钱?带出去过夜呢?”
“这事你问我?”黎川柏不可置信。
宁欢不满地哼了一声,伸手揽着男人的腰,“你给我讲讲吧,我身后好疼,需要转移痛苦……”
“我点鸭子能缓解你的痛?”黎川柏一把伸手捏住了怀中的脸蛋,宁欢疼得龇牙咧嘴,“要是被老子发现你整这些东西,肯定让你后悔生下来。”
“我没钱点!你不讲就不讲,怎么掐我!”宁欢“啪”地一下打开黎川柏的手,“再说了,我本来就后悔被生下……”
他正嘀咕着,目光却忽然落在对方掌心处。其上有道淡淡的疤,是男人上次为自己抓刀留下的。
宁欢越看越不舒服,像仓鼠捧坚果似的捧了起来,嘴唇慢慢覆上那道旧伤。
这个男人,倒也不算那么可恨吧。
望着那双凝着水光、再无一丝算计的眸子,黎川柏心尖轻颤,小腹莫名蹿起一股火。
宁欢察觉到耳边的不对劲儿,偏头一瞧,顿时“嘿嘿”坏笑起来。
“小混蛋……”黎川柏咬着后槽牙道。
“黎总~要帮忙吗?”宁欢面上带了三分狡黠。
“……不用。”黎川柏调整了下坐姿,语气不易察觉地软了些,“宁欢,以后手机要及时看,不许随便关机。”
“嗯,我这次是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宁欢乖顺点头。
黎川柏抬着男孩的胳膊,把人放到一旁,又起身关了灯。
黑暗中传来男人脱衣服的声音,还夹杂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你有没有和江屿知道歉?”
“你怎么又提这个了?”
“你得讲礼貌。”
省得江屿知再说我没教育好你。这后半句自然是被黎川柏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掀开被子躺宁欢旁边,后者闻着那熟悉的麝香味,没忍住再次凑了过去。
宁欢用鼻尖蹭对方的胳膊,仿佛忘了这人刚刚还打过自己。
“哥哥是不是一直在卧室门口,才会一听我哭就进来?”
黎川柏闻言,动作一滞。
其实从江屿知抱走宁欢以后,他便站在了门口。
黎川柏再想不出任何为这事辩解的理由,他就是自愿去的。他想站在那儿、他想知道宁欢睡了吗,疼了吗……
哭了吗。
黎川柏没有回答。他反手将宁欢揽进怀里,“睡吧,明天带你吃玉米烙和布丁。”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某种妥协的意味。
宁欢却突然开始嘶嘶吸气:“我睡不着!”
“怎么了?”黎川柏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宁欢泛红的眼尾和颤抖的睫毛。
“太疼。”两个字说得委委屈屈,尾音还带着哭腔。
男人沉默了几秒,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伸手把人捞到自己腿上,又将男孩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趴好。”黎川柏手掌隔着睡衣,一下下拍着宁欢的背。
这种哄小孩的姿势让宁欢鼻子发酸,他为了不哭出来,故意贴着男人的腹肌扭来扭去。
“不许闹。”黎川柏沙哑道。
“嗯。”
“江屿知今天和我拉扯……是想借我的手看看有没有打坏你。”黎川柏忽然开口,嗓音低沉有力。
宁欢猛地抬头,撞进黎川柏垂眸的视线里。
他在解释?他在解释!
宁欢咧嘴笑了,身子往上蹭了蹭,亲在男人的唇上:“我喜欢你,黎川柏!”
放在对方后背的手顿了顿,黎川柏又若无其事地拍了下去,声音里充斥着不耐:“老子都把你打了,你还喜欢什么?”
“那你会愿意补偿我一些钱的,对吗?”宁欢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不愿意。”黎川柏突然捏住他的下巴,阴森森道:“而且我会扣掉你下个月的生活费。”
“不要!!!我讨厌你!!!”
天色快亮时,黎川柏还是没睡。他轻轻褪下男孩的睡裤,借着手机光亮查看男孩的伤。
待见到那处的惨状时,又轻叹一声,将人往上抱了抱,让对方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胸口。
男人手移到对方的伤处,轻轻按揉。直到宁欢紧锁的眉毛舒展开,才敢稍稍加大力度。
这一夜格外漫长,长到足够让某些人慢慢揭开心中不愿面对的事实。
爱从来不是理智的选择,而是深入骨髓的本能。
“还好他睡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