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天色却依旧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陈观浑身湿透，破烂的单衣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他此刻体内气血在《基础锻体术（熟练）》的运转下，如同烧着一个小火炉，驱散了不少寒意。脚步踩在湿滑的林间腐叶和泥泞上，却异常沉稳，得益于提升到熟练级的《基础身法》，让他能在复杂的地形中保持平衡和一定的速度。
他沿着那两人来时留下的杂乱脚印和折断的草茎痕迹，一路追踪。腰间的钢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血腥和这个世界的残酷。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的林木逐渐稀疏。一条被车辙和脚印压得泥泞不堪的土路出现在前方。土路蜿蜒，通向远处山坳间一片模糊的建筑轮廓。那里应该就是那两人口中的“回去”的地方——某个庄园或者村落？
陈观没有贸然走上大路。他藏身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后，借着昏暗的天色和树干的掩护，仔细观察着那片建筑群。
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庄子，外围是用粗粝岩石和厚重黄土垒砌的高墙，足有三四米高，墙头上甚至能看到一些简陋的木质箭楼和巡逻的人影。庄子大门紧闭，是厚重的包铁木门，门楼上似乎悬挂着一个模糊的牌匾，距离太远看不清字迹。整个庄子透着一股粗犷、森严、戒备的气息。
“坞堡？庄园？”陈观心中猜测。这显然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古代朝代风格，更像是乱世中地方豪强自保的堡垒。围墙、箭楼、巡逻…无不彰显着武力在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他耐心地观察着。偶尔有穿着类似之前那两个打手短打的汉子，挎着刀或者提着长矛，在墙头或庄门附近巡视，神情警惕。也有穿着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的农人，推着独轮车或背着柴捆，在庄子侧门接受简单的盘查后进出，一个个低眉顺眼，脚步匆匆。
陈观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庄子大门一侧的告示墙上。那里似乎贴着几张泛黄的纸张。他目力远超常人（或许是穿越带来的福利，或许是系统提升的隐性好处），勉强能看清其中一张告示上的内容。
告示用的是繁体字，但陈观阅读起来并无障碍。上面赫然画着一个通缉犯的画像，下面写着几行字：
“悬赏缉拿：江洋大盗‘血手’赵奎。此人穷凶极恶，流窜三郡，擅使快刀，疑似已打通十二条经脉，臻至内气境中期！凡提供确切线索者，赏银五十两！取其首级者，赏银三百两！天武历七百四十三年，清河县衙令。”
“内气境中期？悬赏三百两？”陈观心头一跳。这赏格可不低！更关键的是对那大盗实力的描述——“打通十二条经脉，臻至内气境中期”！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这个世界，果然有超凡力量！而且似乎有着明确的境界划分！
就在他凝神消化这个信息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从庄子侧门方向传来。
只见七八个穿着统一灰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汉子，押送着几辆堆满巨大木箱的牛车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这壮汉满脸横肉，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他穿着一件黑色皮甲，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如同老树盘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最让陈观瞳孔微缩的是，这壮汉每一步踏在泥泞的土路上，脚下似乎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扩散，落脚处的泥水竟然被震开一圈清晰的痕迹，鞋底几乎不沾多少泥泞！仿佛脚下踩的不是烂泥，而是坚实的地板！
“嘶…”陈观倒吸一口凉气。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似乎是感觉到了远处窥探的目光，那铁塔般的壮汉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扫向陈观藏身的大树方向！
陈观心头剧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他几乎是本能地，全力运转《基础身法（熟练）》，将身体死死贴在粗糙的树干背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滞！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暴露后的应对之策——硬拼绝对死路一条！
好在，那壮汉的目光只是在树林边缘扫视了几圈，似乎并未发现刻意隐藏、气息收敛的陈观。他皱了皱眉，瓮声瓮气地对旁边的手下吼道：“都他妈精神点！这批货是给黑风寨三当家的寿礼！出了岔子，老子拧掉你们的脑袋！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赶到鹰嘴涧！”
手下们噤若寒蝉，连声应是，吆喝着牛车加快了速度。那壮汉又警惕地扫了一眼树林，这才大步流星地跟上队伍，沉重的脚步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边缘震开泥水的脚印。
直到那队人马消失在土路拐角，陈观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的树干。
“内气境…甚至更高！”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那个壮汉给他的压迫感，远超之前杀掉的两人百倍！对方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天武历…清河县…黑风寨…”陈观默默记下这些地名和势力名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体内比普通人强出不少的力量，但对比刚才那个壮汉，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内气境…锻体境之上？我现在连锻体境都算不上吧？只是靠着系统勉强提升了点力气和技巧…”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涌上心头。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像原身一样，被活埋了都没人知道！
他再次看向那戒备森严的庄子，眼神复杂。那里有食物，有衣物，有他需要的生存信息，甚至有他仇人“王管事”的线索。但那里同样有能轻易碾死他的高手！自己这副“死人复活”的模样进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他摸了摸怀里冰冷的杂粮饼和那枚神秘的黑色碎片，感受着碎片传来的微弱冰凉感，让有些焦躁的心绪稍稍平静。
“不能去庄子…至少现在不能。”陈观做出了决定。他需要先了解这个世界，提升实力，至少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他抬头望向与庄子相反的方向，那里是连绵的黑色山影，更深处似乎有更加茂密的原始丛林。危险，但也意味着可能有机遇和藏身之处。
“进山！”陈观眼神坚定下来。荒野求生，总好过现在就一头扎进龙潭虎穴。
他紧了紧腰间的钢刀，将破烂的衣领竖起来尽量遮住半张脸，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果断转身，离开藏身的大树，身影如同矫健的狸猫，借助树林的掩护，朝着远离庄子的深山方向快速潜行而去。
他需要找到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整理思绪，规划未来。
夜幕彻底降临，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了大地。陈观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下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洞不深，勉强能容身，但足够遮风挡雨。
他搬来几块石头堵住洞口大半，只留一个观察和进出的缝隙。然后才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点燃了一小堆用枯枝败叶升起的篝火。
跳动的火焰带来一丝暖意，驱散了洞内的阴冷和黑暗。陈观拿出怀里硬邦邦的杂粮饼，掰下一小块，就着水囊里收集的雨水，艰难地咀嚼吞咽着。饼子粗糙得拉嗓子，味道寡淡中还带着一股霉味，但对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已是难得的食物。
他一边机械地进食，一边整理着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碎片：
世界背景： 类似古代，但存在超凡武道。有王朝（天武历），有地方豪强（那庄子），有官府（清河县衙），也有黑恶势力（黑风寨）。
力量体系： 明确存在境界划分。已知“锻体境”（自己现在大概算入门？）、“内气境”（打通经脉，那个壮汉疑似此境界，甚至更高？）。内气境中期的大盗就值三百两赏银，足见其强大。
社会形态： 等级森严，弱肉强食。底层人命如草芥（原身被活埋）。武力是生存的根本。
自身处境： 身份低微（原身被称“贱种”），有仇家（王管事），身怀系统，刚获得初步力量。怀揣来历不明的神秘黑色碎片。
“高武世界…而且似乎处于某种‘末法’状态？”陈观皱紧眉头，仔细回忆着穿越以来感受到的天地气息。原身记忆中，还有今天一路行来，他都在刻意感知。
稀薄！极其稀薄！
天地间确实存在一种游离的能量，应该就是所谓的“元气”或者“灵气”。但这种能量给他的感觉，如同沙漠中的水汽，若有若无，稀薄得几乎难以捕捉！运转《基础锻体术》时，只能从自身血肉中压榨能量，想要引动外界元气入体淬炼，效果微乎其微！难怪那个告示上悬赏的内气境中期大盗就如此值钱，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到内气境，难度可想而知！
“灵气枯竭…末法时代？”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陈观的脑海。他猛地想起系统激活时，那冰冷的提示音似乎提到过“末法时代”？
他立刻集中精神，尝试沟通系统：“系统，解释‘末法时代’！”
【检索中…】
【末法时代：当前世界环境处于灵气（元气）活跃周期的低谷。天地间游离灵气浓度低于正常阈值，难以支撑高阶修士（武者）的修炼与突破。表现为：修炼速度极其缓慢，瓶颈难以突破，高阶传承断绝或失效，天材地宝罕见。此状态预计将持续…滴滴…数据缺失…警告…核心资料库部分损毁…】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一丝杂音，给出的信息也残缺不全，但足以让陈观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果然是末法时代！灵气枯竭！
难怪那个壮汉走路能震开泥水，就已是难得的高手！难怪打通十二条经脉的内气境中期就能成为悬赏重犯！在这种环境下，武道之路何其艰难！
但紧接着，一个更让他浑身战栗、甚至带着一丝狂喜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等等！末法时代…那是不是意味着…它终将结束？！”
“灵气复苏？！”
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无数小说设定！末法之后，往往便是灵气复苏，大世降临！天地剧变，古老传承重现，妖魔横行，英雄辈出！一个波澜壮阔、充满无限可能的新时代！
结合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结合这个绑定在自己灵魂上的神秘系统…陈观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似乎都在加速奔流！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即将迎来灵气复苏…
那自己这个拥有系统、提前知晓“大势”的穿越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先知先觉！意味着巨大的先发优势！意味着…在所有人还在为末法时代挣扎时，他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世做准备了！
“呼…呼…”陈观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那枚黑色碎片。入手冰凉的感觉似乎更清晰了一点，隐隐与体内运转的《基础锻体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东西…会不会和灵气复苏有关？或者…是某个古老传承的钥匙？”陈观看着手中黝黑的碎片，上面的暗红锈迹在火光下如同凝固的血液，透着神秘和不祥。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猜测。现在想这些还太远。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变强！在这个残酷的末法高武世界站稳脚跟，然后…等待，并抓住那个可能到来的大时代！
他打开系统面板：
【宿主：陈观】
【境界：锻体境（皮膜初成）】 （境界终于有了明确显示！）
【功法：基础锻体术（熟练 0\/500） 基础身法（熟练 0\/500）】
【武技：基础拳脚（熟练 0\/500）】
【能量点：0】
【状态：轻度疲惫，受寒（缓解中）】
“锻体境，皮膜初成…”陈观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皮肤确实坚韧了一些，力量也远超常人。“需要能量点…大量的能量点！杀人…或者寻找蕴含能量的东西？”他想起了击杀那两个打手获得的能量点。
目光再次投向洞外无边的黑暗山林。危险，但也意味着猎物和机遇。
他拿起一块杂粮饼，用力咬下一口，眼神在篝火的映照下，锐利如刀。
“明天…进山狩猎！”
篝火噼啪作响，洞外夜枭的啼叫凄厉悠长。陈观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运转着《基础锻体术》，微弱的气血在皮膜下缓缓流淌，修复着身体的疲惫，也抵御着深夜的寒气。
他需要休息，但大脑却异常活跃。末法、高武、灵气复苏的可能、系统、碎片、复仇…无数的念头交织碰撞。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边缘，他脑海中闪过那个铁塔壮汉震开泥水的脚步，闪过告示上“内气境中期”的描述，闪过这个世界普通人麻木而卑微的眼神…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这是个能徒手撕虎、却也视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而我…才刚刚从活埋我的棺材里，爬出来第一步。’
夜还很长。山林的深处，传来一声悠远而凶戾的兽吼，仿佛在宣告着这片蛮荒之地的法则。陈观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在篝火的摇曳中，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