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和?\"刘志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那些泥腿子会活剥了我们!\"他猛地拍向桌面,茶杯里的茶水剧烈晃动,溅出几滴褐色的液体。
刘志明抬起头,眼神阴郁:\"哥,他们已经在老街插旗了,再打下去,我们的人还能剩几个?\"
刘明远没说话,只是盯着地图上那些红色标记,像在看一片蔓延的血迹。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枪声,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刘志明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冷静:\"彭司令要的是地盘,不是人命。\"
他伸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黑色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点在一串数字上,\"过去六个月,我们有计划地将资金转移到了新加坡和迪拜。\"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两人,\"足够我们东山再起。\"
\"你早就准备好了?\"刘志强不可置信地瞪着弟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的目光在账本和弟弟的脸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志明耸耸肩,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做生意总要留后路。\"他合上账本,皮革封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父亲教我的。\"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刘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最后一缕夕阳照在账本烫金的边角上,反射出微弱的光。
窗外传来一阵闷雷般的炮声,吊灯轻微晃动,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刘明远走回座位,突然转向一直沉默的刘莺:\"园区里还有多少'猪仔'?\"
刘莺正低头摆弄着手机,闻言抬起头,掰着手指计算:\"三百左右,大多是上个月新来的。\"她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按现在的行情,每人至少能榨出二十万...\"
\"放他们走。\"刘明远的话像一块冰砸进沸水里。
\"父亲!那可是六千万!\"刘志强几乎要跳起来,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去,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涨得通红,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现在放人,我们拿什么跟彭家谈判?\"
刘志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账本边缘,突然轻笑一声:\"父亲是想用这些人当投名状吧?\"
刘明远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被炮火映得忽明忽暗,像一场无声的闪电。吊灯再次摇晃起来,将他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刘明远抬手示意他安静,枯瘦的手掌在灯光下泛着青白:\"人民军正在用解救受害者的名义争取国际支持,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他的指节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猪仔'会成为我们的投名状。\"他转向刘莺,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联系冷艳锯,他毕竟是你孩子的亲生父亲,让他出面找彭司令,就说刘家愿意配合'肃清电诈毒瘤'。\"
刘志明突然轻笑出声,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尾戒:\"妙啊。\"他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我们不仅保命,还能落个好名声。\"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名声?\"刘志强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翻涌着戾气,\"二哥,你以为放下枪,人家就会当我们是善男信女?\"
他猛地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老街那些被吊死的老板们,上周还在和彭将军把酒言欢呢!\"
窗外又是一阵炮火轰鸣,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刘莺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屏幕上刚编辑好的信息闪着幽蓝的光。吊灯剧烈摇晃,将四个人的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在斑驳的墙面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刘莺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在她指间翻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突然,她将打火机往桌上一扣:\"不如这样,我们演场戏。\"
她微微前倾身子,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让志强哥带人'誓死抵抗',然后我带着'俘虏'去投诚。\"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样既显得我们深明大义,又能保住志强哥的面子。\"
刘志强瞪大眼睛,额角的青筋暴起:\"你让我当俘虏?\"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
\"总比当真俘虏强。\"刘莺眨眨眼,涂着睫毛膏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慢条斯理地掏出化妆镜补口红,\"况且...\"
镜面反射出她狡黠的眼神,\"彭司令的参谋长是出了名的深明大义...\"她故意拉长尾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刘志强满是疤痕的手臂。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刘志强铁青的脸。刘志明低头闷笑,肩膀微微抖动,刘明远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浑浊的瞳孔里映着摇曳的烛光。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刘明远都忍不住摇头。炮声再次传来,但似乎没那么令人心惊了。
当夜,刘家庄园灯火通明。刘明远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园区方向升起的浓烟。那里有他经营二十年的产业,有无数个夜晚数着钞票入睡的记忆。老吴悄声走近,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老爷,真就这么放弃了?\"
刘明远接过茶杯,热气在夜风中迅速消散:\"老吴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松手。志强像年轻时的我,但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刘莺带着一队人马驶向同盟军阵地。车灯在夜色中连成一条游动的光蛇,向着未知的命运蜿蜒而去。
次日黎明,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果敢的薄雾时,刘志强被五花大绑地\"押解\"到同盟军指挥部。他故意踉跄着脚步,军装领口被扯开,脸上还抹着几道泥痕,活脱脱一个败军之将的模样。
\"刘家没有孬种!\"他突然暴起挣扎,脖颈上青筋暴突,被反绑的双手在身后剧烈扭动,连带着两个\"押送\"他的士兵都跟着晃了晃。
唾沫星子飞溅中,他朝站在彭司令身旁的刘莺狠狠啐了一口,那口唾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她军靴前一寸的地面上——这个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显得愤怒真实,又不会真的弄脏妹妹昂贵的纱裙。
指挥部角落里,彭司令的参谋长——那个满脸冷酷的林小虎捂着嘴直抖肩膀。他捅了捅身旁的冷艳锯,压低声音道:\"刘小姐家的演技,可比老街夜市的皮影戏精彩多了...\"
\"嘘——\"刘莺突然转头,食指竖在唇前。晨光透过指挥部斑驳的玻璃窗,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是林间伺机而动的母豹。
\"我哥可是国立戏剧学院的高材生,\"她声音里带着骄傲的调侃,\"当年演《雷雨》里的周萍,谢幕时观众扔的鲜花把舞台都埋了。\"
与此同时,刘家武装正井然有序地撤离园区。坦克履带在泥地上碾出深深的辙痕,士兵们枪口朝下,却个个耳聪目明——他们在留意是否有不长眼的记者混在获救人群里。
第一批走出牢房的\"电诈受害者\"们眯着眼适应阳光,有些人下意识抬手遮挡面孔,却不知这个动作在暗处的摄像机里,恰好成了遭受虐待的铁证。
三百公里外,西双版纳的度假别墅区。刘明远站在巴厘岛风格的露台上,手中古巴雪茄的烟灰已经积了半寸。他望着北方若有所思,身后客厅里,果敢电视台正在循环播放\"人民军打击电诈集团取得重大胜利\"的新闻。
女佣轻手轻脚地换上新煮的普洱茶,瞥见老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去年他看完成交单上那个数字时的表情。
夜风拂过露台,吹散雪茄的烟雾。刘明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管家吩咐:\"给小姐订的那批法国香水,记得要附上人民军缴获的证明文件。\"他弹了弹烟灰,这次任由它飘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毕竟现在,我们可是'受害者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