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丫正帮着周爷爷把药篓里的药材分类，忽然听见铜铃“叮铃”响得格外急，像在催着什么。抬头一看，篱笆外又走来个身影，背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头发白了大半，却精神得很，手里还拎着个木匣子。
“老周头，你倒是比我快一步！”来人大笑两声，声音洪亮得很，“丫丫头，还记得刘爷爷不？小时候总给你塞甘草糖的。”
周丫愣了愣，随即笑了：“刘爷爷！您怎么来了？”她记得这是太爷爷的另一位老朋友，以前常来家里坐，后来搬去镇上住了。
刘爷爷拍了拍手里的木匣子：“听说你们把药圃拾掇起来了，特意把这宝贝带来。”他打开匣子，里面是本线装的旧书，封皮写着“合药手记”四个大字，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这是你太奶奶当年跟我讨的方子，她总说‘老伙计的法子得凑在一块儿才管用’。”
周丫小心地翻开手记，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药材搭配，有些地方还画着小图，有株防风草的旁边，太奶奶用红笔写着：“刘老哥说，这草得带点土移栽，不然活不过三天。”字迹娟秀，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笑脸。
“太奶奶记得真仔细。”周丫指尖划过字迹，忽然发现某页夹着片干枯的薄荷，叶片边缘有点卷，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赵铁柱扛着锄头凑过来，看见手记里的图直点头：“难怪我前几天移栽的防风总蔫，原来少带了土！刘爷爷，您快教教我咋弄。”
刘爷爷接过锄头，往药圃边的空地支了支：“来，我给你露一手。这移栽啊，得在根上裹层‘护根泥’，就是用灶心土混点甘草水……”他一边说一边演示，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
巧儿蹲在周爷爷旁边，看他用银碾子碾野菊，忽然指着手记上的字：“周爷爷，太奶奶写‘野菊加薄荷，碾成粉能驱蚊’，是真的吗？”
周爷爷往碾子里加了点薄荷碎，笑着说：“当然是真的，当年你太奶奶总在窗台上摆一小碟，夏天蚊子都绕着走。”他把碾好的粉末装进个小布袋，“丫丫头，挂在你那铜铃旁边，又香又管用。”
李木匠不知啥时候做了个小木架，正好能把“合药手记”架在石桌上，他还在架边刻了个小铜铃的图案：“这样翻着方便，也不怕风刮跑了。”
狗蛋又端来几碗米汤，给周爷爷和刘爷爷各递了一碗：“俺娘说，长辈们得趁热喝。”刘爷爷接过碗，从蓝布包里摸出把水果糖，塞给狗蛋一把：“拿着，跟当年给丫丫头的一样甜。”
铜铃在风里响个不停，周丫忽然注意到，刘爷爷带来的木匣子底层，垫着块布，上面绣着三只燕子，一只大的带着两只小的，正好能和之前找到的布片拼出完整的图案。
“刘爷爷，这布是太奶奶绣的吗？”
刘爷爷点头：“是啊，她说‘三只燕子代表咱仨老伙计，不管飞多远，总会落回一个窝’。”他指着药圃，“你看，这不就应验了？咱仨的法子凑在这儿，跟当年在你太爷爷家的院子里一样。”
周丫把布片拼在一起，果然是幅完整的“三燕归巢图”。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拼好的布上，落在翻开的手记上，落在正在移栽防风的赵铁柱和刘爷爷身上，铜铃的响声混着笑声，像首温温软软的歌。
张大爷慢悠悠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新晒的药包：“这是用今早新采的嫩芽晒的，加了点周老哥的野菊，刘老弟的薄荷，你们尝尝。”他把药包分给众人，药香里混着阳光的味道，清清爽爽的。
周丫咬了口药包泡的茶，忽然觉得，这药圃里的铜铃响，不只是惊鸟，更是在把四散的念想往一块儿拢——就像太奶奶说的，老伙计的法子凑在一块儿，才是最管用的药方。
傍晚时，周爷爷和刘爷爷要走了，周丫往他们包里塞了些新采的薄荷和野菊。刘爷爷临走前指着篱笆上的铜铃：“丫头记住，铃响的时候，就是老伙计们在想你呢。”
铜铃又“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周丫望着两位老人的背影，忽然明白太爷爷太奶奶留下的不只是药圃和方子，更是这份“凑在一块儿”的暖，像铜铃的响声一样，在风里传得老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