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就能折腾出这么多事,你叫停了莫厌冬又想贴上来的举动,虽然这里好像没有有伤风化的规训,但也没见过人裸奔的……而且莫厌冬现在到底算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今日穿的衣服也没有外套,还在思索的功夫,沈悬珠已经叫来一个人叮嘱了几句,不消片刻,就有一件长度合适的斗篷被递到你手里。
沈悬珠做事总是最周密也最妥帖,你道了谢劈头盖脸地给莫厌冬套上,顺势使坏拉紧了兜帽,结果莫厌冬睁圆了眼睛依然无辜地看着你,你又把绳子放松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把莫厌冬领回去是一件更重要的事,你牵着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你就不能变回动物吗?”
仓鼠不行的话狗也可以啊。
莫厌冬摇了摇头:“不喜欢。”
你说:“哪里不喜欢。”
“变成动物你总是不理我,”莫厌冬很委屈,“还会忘记我,把我摇得很晕。”
它一控诉让你有些心虚,你还想再问,一抬头四周的视线围了你们三个一圈,沈悬珠干咳一声:“既然治好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莫厌冬说:“不要理他。”
你一愣才意识到他是在针对沈悬珠,沈悬珠无奈地对你摊了摊手,你也回以苦笑,他手上的伤还只是草率处理过,你不打算让他再送你回怀鹤苑了,便对他说:“你的手要去灵源峰处理吗?”
沈悬珠像是被你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般,低头看了眼已经沁血的布条:“我对疼痛不敏感,你无需担心。”
他和你并肩快走几步,走到驯兽学宫外一处空地去,不远处的圆形广场上,有人在吹笛,随着音律流淌,一大群青鸟正起起落落。更远处,草地上浮动着一群棉絮似的云羊,这群云羊喂养成成体,甚至可以变作雨云……沈悬珠见你好奇,就一一指给你看,莫厌冬气得又打断他,顾及你说的再咬人就弃养的威胁,它对你说:“我不喜欢他,不要和他说话。”
“……”
身体变大为什么人还是这么幼稚。
你敷衍道:“他只是在给我科普,你别闹了。”
莫厌冬自荐道:“我也认识那些破鸟!”
它指着飞得最近的一只青鸟说:“这种鸟不好吃,肉很干。”
它又指着草地上晒太阳的云羊:“也不好吃,肉很少。”
在驯兽学宫杀过来之前你和沈悬珠抓着莫厌冬跑了。
莫厌冬变成这么大只后,你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它上床睡觉了,它既然不愿意再变回小动物,上课时你便把它丢在宿舍。
今晚有晚课,是观星,山顶挤挤挨挨的,你下意识想要找到眼熟的面孔,可惜沈悬珠和云出岫都不在场,观星课隶属于符修学院,你听说这节课本来是沈悬珠来讲,他今晚没有出席,你担心是早上那一口害的。
山顶风急,你裹着外袍站在观星石台边,夜风钻进袖口,指尖都凉成一块冰。听见站得最近的女修士和同行的人抱怨,观星课没什么用,却总是设在大半夜,原本捧场是为了看看沈悬珠伟大的的脸,结果今天还换了个人。
“在笑什么?”你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时,奚云骨正艰难地挤开人群,向你靠近。
今日她依然身着一件素净的白衣,虽然她对你的着装百般挑剔亲力亲为,对于她自身,却是裹一条麻袋也无所谓,像一捧雪一般的人为了你在人海沉浮,她为了推开旁人而探出的手,被你握住,两只手相接时你和她同时一颤,她的手居然比你还冷。
“没什么,”你和她站得很近,刚刚那位女修的话让你想起了学生时候总是会更青睐长得好看的年轻教师,这种传统就算进入修真界,也是历久弥新,“你也要上这种课吗?”
“它在我的课表上,”奚云骨说,“我也有些兴趣。”
你抬头看去,天穹之上,银河倾落而下,月光是不小心打翻了水碗,琼光潋滟,一层层覆在世间万物上。正是星辰藏锋,银光铺陈,此处的星空和书外看到的,不过是少了城市光污染的不同,如果前往郊野,便是如出一辙的夜,仿佛每个世界都连在一起,被这无垠的夜色柔软地包围着。
讲课的是符修学宫的人,看起来尚年轻,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沈悬珠让他代课究竟给他带去了多大的压力,他说:“天上万星,明者为运,暗者为劫。凡人之生,未得修行,未得命星。修士登堂入室,命系一星,或明或昏,皆有因由。”
你听了半晌,都是是天命难违的陈词滥调,不知道这节课若是沈悬珠来讲,会是怎样的评价,念及此,你有些埋怨莫厌冬闯的祸了。
倒是奚云骨听得很认真,你看着她的侧脸,没忍住戳了戳她的手臂,和这位同窗讲小话:“你说的命线……和这些命星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奚云骨随手指向了天空的一颗暗淡的星辰,它离山尖最近,见你不解,她犹豫了一瞬,突然曲起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
你更不解:“??”
她凑近你,你能闻到她身上有着草木的香气,紧接着,那用手指圈起的圆贴上你的左眼,奚云骨说:“闭上另一只眼睛。”
这一刻的氛围太静谧又太喧闹,今夜上课的人好像格外多——大概都是被沈悬珠的名号骗来的,自由观星时间里所有人都看着天空,年轻的苍老的眼睛都被一视同仁地接纳。
透过奚云骨的手,你看见了丝线。
无数半透明的丝线,仿佛夜空的钓线般垂落人间,逆着线条的方向看去,那些纷杂混乱的各色丝线,收束成今夜的星辰。
“所以命线连接到命星之上?”你问。
你想要看到自己的命星,小指被红线缠绕得满满当当,右手手腕上那条金色的丝线璀璨而夺目,顺着命运的丝线向上看去,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赫然在目,奚云骨另一只手指向它:“那是你的星星。”
在你所知的常识里,夜空中那颗星星叫作北极星,又名紫薇。
“那颗星星曾经属于周越川吗?”
没想到你会这么问,奚云骨挑眉,她绕着那颗星星画了一个圈:“在你的周围,都是你所熟知的人的星星,命星的位置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了,周越川的星星不是你所见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
她久久望着今夜的星空,在她收回手之前,你看见在代表你的星辰边,闪烁着一颗鲜红的星辰,你还想顺着那命线向下追溯,却只来得及看到垂落的命线落入万重山的群山之中。
“那是什么?”你问她。
奚云骨收回目光,却不肯和你对视,你轻笑一声:“又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
奚云骨察觉到你的不开心,但她也不会被这种原因说动,只是无动于衷地垂下睫毛:“那是别人的命运。”
“你只能等着它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