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傍晚，天色只剩下些许光明。
再过不久，夜幕便会彻底降临。
这本该是万物即将归于沉寂的时候，然而此刻在潼关城内，却有着不一样的动静。
潼关，是由中央军据守的关城。
无数支英勇的中央军部队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舍命抗倭。
小日子这些年来，从未放弃对这里的觊觎，各种手段轮番上阵，耗费相当大的代价，却始终未能得逞。
潼关，就像是一柄饮了无数倭血的宝刀。
只是如今这宝刀，似乎生锈了。
城内，到处都有“人”用日语交谈。
营房、操场、城楼......
声音传自四面八方，交谈者肆无忌惮。
或许它们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进入这潼关城内。
没有枪炮，没有喊杀，只有大开的城门在迎接它们！
这很可笑，就在前不久，小日子还施行了五号作战计划，集结大军强攻潼关。
只是折损了无数兵力也未能成功，最终无奈败逃。
可如今小日子却能不费一兵一卒，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属实讽刺到了极点。
短短两天，它们已经集结了足足两个师团的兵力，藏匿在潼关城内。
不仅如此，无数重型武器以及足够支撑长期战斗的弹药物资，也一并被运了过来。
只待今夜最后一批兵员到位，大部队就会正式启程。
届时它们将会搭乘早已在风陵渡火车站停候的军列，化作钢刀直插晋省心腹地带！
这本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政治手腕的干预下，也从妄想变成了现实。
潼关城西北方，南营村，中央军第一师驻地。
自五号作战计划夭折后，各大部队解散回归原驻地，第一师则作为守城部队被留了下来。
其师长，正是当时的潼关前线总指挥——李吉甫。
作为守城部队，他们本该在潼关城内严阵以待，只是前几日上峰下令，命他们暂时驻扎在这南营村。
其中原因有些复杂，但第一师高层们却很清楚，他们这番行动，本质上就是在给小日子腾窝！
秉持着稳定军心的缘故，高层严令知情人员做好保密工作，严禁外泄。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兄弟们，都听说了吧？”
“咱们这几年的仗，打得真特娘的多余啊！要我说，既然师长早知道要给小日子的军爷们挪地，那还让咱们卖什么命啊，就应该跪着迎接它们才对啊！”
某处民房中，一名中央军老兵袒胸露乳，冲着四周吆喝，毫无军人姿态可言。
他的脸上满是战斗痕迹，显得有些狰狞，既有子弹的贯穿伤，也有利器划伤。
能看得出，这位在战场上，绝对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但此刻老兵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气，宛如死水一汪，他边说着边往嘴里灌了口酒，嘴角满是讽刺意味。
至于军容军貌，老兵已经不在乎这些，他胸中的怒意与迷茫已经达到临界点，只想发泄出来。
都已经给小鬼子挪窝了，还算个鸟的军人！
这两天部队里生出了某种流言蜚语，那些传言的内容让他感到恐慌，身为军人的信念与坚持都要被动摇了。
老兵本不相信，最初甚至还对传言者大打出手。
奈何留言越来越多，多到由不得他不信。
三人尚且能成虎，更何况是数十上百张嘴呢。
“老季，差不多得了！真嫌命长了？！”
另有老兵上前低喝，拍拍季姓老兵的肩，试图劝告对方适可而止。
真是奇了怪，这老季平常人闷话少，也就打仗的时候有点血性。
怎么今儿跟吃错药似的，搁这儿大放厥词呢？
扰乱军心，诋毁上级，这可都是大罪，要挨枪子的那种！
他的内心同样义愤填膺，但很多事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军士能左右的。
在其位，谋其政，想得多烦恼也多，犯不上拿性命做代价去发泄。
既然未择明主，那就尽可能地独善其身。
“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敢做，我就敢说！”
老季一把推开战友的手，明显不领情。
或者说，从他选择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断。
“咱们在潼关守了这么些年，生生死死徘徊了多少次？！哪个没跟阎王爷打过交道？！”
“咱们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死都不能让那帮苟日的踏破潼关城吗?!”
“可现在呢？那帮苟日的，没流一滴血，没打一枪一炮......”
“就特娘的进城了！进了咱们这么多年，用命去守的潼关城！！”
说完，老季喘着粗气，双眼血丝密布。
周围人等也被他的话语所感染，眼中皆闪烁着不甘与愤怒。
“说够了吗？”
阴沉的声音自一旁响起，所有人瞬间回归冷静。
这声音......是师长？！
众人转头一瞧，却见李吉甫正站在院口处看着内里。
其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师座！！”
“师座！！”
众人连忙起身，立正敬礼。
他们下意识远离了老季，尽可能保持最大的距离。
老季并不以为意，就站在原地，淡定地看着李吉甫走进院中。
很可笑的是，老季的仪容仪表虽是最差劲的那个，偏偏腰杆子也是最直的。
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直！
李吉甫踱步到老季身前，他并斥责对方的礼节与仪容，而是继续问道：
“我问你，说够了吗？”
“嗬！牵扯到小鬼子，那是光说就够的事儿吗？”
老季嗤笑，懒得拿正眼瞧对方。
虽然李吉甫是师长，身份与他这个军士有天壤之别，但从对方下令弃城的那一刻，这位师长在他心里等同于无。
下一刻，李吉甫掏出了自己的手枪，抵到老季的脑门上。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枪毙你十次都不嫌多！”
他不是装腔作势，确实起了杀心。
对方的话，李吉甫听了个遍。
很尖锐，戳得他内心很不舒服。
“原来......你敢拔枪啊？”
老季表现得很诧异，说着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只是下一刻，脱口而出的言语杀人诛心。
“你应该知道鬼子进城的事儿吧？对了，你肯定知道，毕竟命令都是你下的嘛......”
“那怎么对它们......你就不敢开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