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项目的工地上，晨露还挂在钢筋上，罗嘉怡踩着及膝的雨靴，正和监理确认混凝土强度。她今天穿了件卡其色工装外套，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转身时撞见抱着安全帽站在塔吊下的刘昊，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泥灰。
“怎么来了不说话？” 她走过去，指尖不自觉地替他拂掉肩头的灰尘，触碰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弥漫着未干的湿气和钢筋的冷味。
刘昊递过保温杯：“苏律师说你早上没吃早饭。” 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他五点起来熬的，怕凉了特意用保温袋装着。
罗嘉怡的手指握住杯壁，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口。她想起发布会那天他挡在记者面前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刘昊，那天要是没有你……”
“这是我的工作。” 刘昊打断她，目光却落在她被风吹红的鼻尖上。
“不只是工作。” 罗嘉怡仰头时，塔吊的阴影恰好落在她脸上，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我爸以前总说，能共患难的才是真朋友。但我觉得……”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带着粥香的吻，“我们不止是朋友。”
刘昊的睫毛颤了颤，刚要开口，远处传来监理的呼喊。罗嘉怡像受惊的鹿般退开，耳根红得发烫：“我先过去了。” 转身时，工装裤的裤脚沾着的泥点甩在地上，留下一串慌乱的痕迹。
他摸了摸唇角，那里还残留着她唇膏的微涩，像小时候偷尝赵桂芬酿的梅子酒，后劲绵长。
下午的启星集团总裁办公室，王雨菲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设计软件上是她画了一半的滨江项目商业规划图，本该标注商铺位置的地方，却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 —— 一个男人的背影，手里牵着条吐舌头的狗。
“菲菲，这份文件签一下。” 王启星推门进来，看到屏幕时皱起眉头，“又在想那个保镖？我告诉你，刘昊和罗嘉怡走得近，你别傻了。”
王雨菲迅速关掉页面，抓起钢笔的手微微发颤：“爸，我只是觉得他是个人才。”
“人才？” 王启星将文件摔在桌上，“一个连身份都查不清的人，你想把启星的未来赌在他身上？王聪那边已经松口，只要你点头，恒泰的新能源项目就让我们分五成。”
“我不稀罕。” 王雨菲站起身，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办公桌，“您要是再逼我，我就把您和王聪洗钱的证据交给赵琳警官。”
王启星气得发抖，指着门：“你给我出去！”
她摔门而出时，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坐进玛莎拉蒂后，手指在通讯录里翻到 “刘昊” 的名字，犹豫再三还是发了条信息：“晚上有空吗？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做的醉蟹特别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副驾的储物格里，那本卷边的《公司法》露出一角，里面夹着张偷拍的照片 —— 刘昊在发布会侧台喝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下颌线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梦的剧组正在拍摄夜戏，民国风的舞厅布景里，她穿着镶钻的旗袍，正对着镜头演绎一场诀别戏。导演喊卡的瞬间，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被助理簇拥着走向休息区。
“梦姐，刘先生来了。” 小周递过毛巾时，眼神有些闪躲 —— 自从上次被拆穿是秦寒的眼线，她总怕被赶走，却没想到夏梦只是淡淡说了句 “知错就改就好”。
刘昊站在舞池中央，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光滑的地板。夏梦提起裙摆跑过去，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怎么来了？”
“赵琳说秦寒的人还在附近晃悠。”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几个形迹可疑的场务，“拍完我送你回去。”
这场戏拍得格外不顺，导演总说夏梦的情绪不到位。重拍第五遍时，她突然对着男演员喊错了台词：“刘昊，你别走！” 全场瞬间安静，她的脸瞬间惨白，对着话筒小声道歉：“对不起，我记错词了。”
收工时已是凌晨，保姆车里，夏梦蜷缩在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其实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针对我。” 她声音很轻，“秦寒想让我给他当情人，我没同意，他就到处散播我被包养的谣言。”
刘昊递给她瓶温水：“别理他们。”
“可我怕连累你。” 夏梦的手指抓住他的袖口，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罗总那么信任你，我……”
“和她没关系。” 刘昊的声音沉了沉，“保护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夏梦抬头，眼里的星光比窗外的霓虹灯还亮，“是因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吗？”
车在红灯前停下，车厢里只剩下呼吸声。刘昊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片场她喊错的那句台词，喉结动了动：“夏梦，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只要你。” 她突然凑上前，吻住他的唇。旗袍的盘扣硌在两人之间，像颗滚烫的火种。刘昊推开她时，她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控制不住……”
“别这样。” 他递过纸巾，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好好拍戏，其他的事交给我。”
送夏梦回公寓楼下，她下车时突然从包里拿出个丝绒盒子：“这个给你。” 里面是枚定制的袖扣，上面刻着两只依偎的小猫，“我知道你不喜欢花哨的东西，但这个……”
“我收下。” 刘昊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她的，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回到律所时，苏晴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她摘下耳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见刘昊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丝绒盒子。“打赢官司了？” 她笑着打趣，目光却在他微肿的唇上顿了顿。
“刚送夏梦回公寓。” 刘昊将恒泰的补充证据放在桌上，“王聪在海外的空壳公司，股东名单里有秦寒的叔叔。”
苏晴的手指划过文件上的名字，突然说：“我煮了醒酒汤，要不要喝点？” 她的办公室自带休息室，冰箱里总备着食材，说是熬夜加班必备。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苏晴系着米白色围裙，正在灶台前搅动砂锅。刘昊靠在门框上，看她将姜丝和松花蛋依次放进锅里，动作娴熟得不像个整天泡在法条里的律师。
“你好像什么都会。” 他突然开口。
苏晴回头时，蒸汽在她镜片上蒙上一层白雾：“以前我爸总加班，我从小学就自己做饭。” 她盛出醒酒汤，撒上葱花，“尝尝？”
青瓷碗碰到桌面的瞬间，窗外闪过一道闪电。刘昊喝着汤，辣味从舌尖窜到胃里，暖烘烘的。苏晴坐在对面，看着他喝汤的样子，突然说：“罗总向你表白了吧？”
刘昊的汤匙顿在碗里：“你怎么知道？”
“她的助理在茶水间说的，眼睛都在发光。” 苏晴的手指在桌沿画着圈，“其实王雨菲也不错，敢跟家里对着干，很有勇气。”
“苏律师，你……”
“我只是觉得，”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格外认真，“你值得被好好对待。不管是谁，只要能让你不再一个人硬扛……”
雷声突然炸响，苏晴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刘昊注意到她握着杯柄的手指泛白，想起她父亲被恒泰逼破产的事，原来再冷静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默默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没说话，只是陪着。雨敲打窗户的声音里，苏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头不知不觉靠在了他的肩上。她的长发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醒酒汤的姜味，在闷热的空气里酿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凌晨三点，刘昊轻手轻脚地离开律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雨菲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 —— 她在私房菜门口拍的夜景，配文：“醉蟹凉了，下次再请你。”
他回了个 “好”，刚要锁屏，又收到罗嘉怡的消息：“工地的钢筋检测合格了，明天想请你去看日出，在滨江的观景台。”
往下滑，是夏梦的朋友圈更新，九宫格是今天的片场照，最后一张是个模糊的背影，配文：“谢谢你的守护。”
刘昊靠在路灯下，看着这些信息，突然觉得手心的袖扣烫得厉害。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像在提醒他那些无法回避的心事。
他想起罗嘉怡工装裤上的泥点，王雨菲画在图纸上的简笔画，夏梦哭红的眼睛，还有苏晴靠在他肩上的重量。这些不同的温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分不清哪一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天快亮时，他去了趟滨江观景台。露水打湿了长椅，远处的货轮正鸣着笛驶过江面。刘昊坐下，看着第一缕阳光撕破云层，将江水染成金红色。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赵琳打来的：“秦寒的赌场查到线索了，那些军火藏在码头三号仓库，我们准备突袭，你来吗？”
“马上到。” 他站起身，晨风吹散了些许迷茫。或许感情的事可以暂时搁置，但守护身边人的责任，从不能有片刻松懈。
远处传来轮渡的汽笛声，刘昊迎着朝阳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秦寒和王聪的反扑会更猛烈，而这些悄然滋生的情愫，或许会成为软肋，也可能变成最坚硬的铠甲。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因为那些期待的眼神，那些隐晦的告白，那些在深夜里给予的温暖，都让他明白，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漂泊无依的渔村少年，而是被许多人需要着、牵挂着的刘昊。
这份被需要的重量，是责任，也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