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莞尔一笑，也开始品尝起来。
这老燕京火锅，不止是对味觉的享受，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体验。
铜质的小排气管置于火锅中央，汤底环绕其旋转沸腾。
食材在翻滚的热气中舞动，更快烹熟入味。
这般设计令人联想到围绕火堆取暖的原始场景，热气腾腾的锅成了餐桌上温暖的火源。
众人围坐用餐，边吃边谈，红铜管既是目光中心，也是交谈的核心。
汤汁沸腾的画面如同思绪的流转，话音与心境在空间里交织飘散。
这种传统火锅因设计独特，增添了几分仪式感。
铜管让锅底持续转动，食材跃动于汤中，每一次翻搅都是对这盛宴的细腻点缀。
燕京人爱围在这样的火锅旁谈笑风生，彼此传递食物，宛如围篝火般亲密，缩短了人与人心的距离。
这一古老设计不仅令食材鲜美，更象征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将生活的温暖融入舌尖。
看着冒着热气的铜管，颜甯和张东也靠近了些。
他们坐在锅两侧闲聊，目光常落于铜管之上。
锅中气泡升腾，肉片翻滚，一切显得格外诱人。
他们分享各自经历，似乎也在品味生活的烟火气。
从普通话题过渡到高端科学领域，颜甯感慨国内科研环境不佳，科研人员缺乏话语权。
资历浅的年轻人更难立足，科研的决定权往往掌握在少数行政领导手中。
人情世故压制了科学探索的空间。\"如今科研项目能否获批，资金如何分配，取决于负责人与领导的关系。\"他叹息道：
“环境如此，关系网左右一切，但科学需要理性与创新，若被非科学因素束缚，其进步定会受阻。\"
张东沉默未语，只是专注倾听颜寳的倾诉。
待颜寳讲完，张东微微一笑，接话道：“你所言极是。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化，国家经济飞速发展，这种情况只会愈发严重。
功利主义与形式主义已渗透各个领域，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势必受挫。
那些不懂技术却擅长人际交往的人将占据领导位置，他们擅长处理关系，却不通技术，胡乱指挥会让许多科研工作者陷入困境。\"
颜寳听罢，郑重点头：“说得太对了！我也有类似担忧。\"
“这其实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张东续道，“在社会经济迅猛发展的进程中，诸多问题逐渐显现。
功利主义盛行，重视人际关系而轻视专业能力，这是高速经济增长带来的副产品。\"
“高速发展下，追求速成成为首要任务，评判标准趋于单一化、表面化。
真正需要深度积累的科研工作被迫迎合快速节奏，导致实际能力被关系网所替代，因为关系网可以更高效地实现目标。\"颜寳附和道。
“不错，你总结得很精准。\"张东赞赏地说。
这是经济发展现阶段难以避免的问题。
只求速度、不顾过程，必然导致许多不合理现象滋生。
张东夹起一片牛肉送入口中，继续道：“还有，这一阶段，我们很难再孕育出如钱老、于老那样的世界级顶尖科学家了。\"
颜寳蹙眉不解。
“并非下一代不够优秀，而是因环境所致，他们的才华可能被掩盖，无法充分展现。
在这种重人情的氛围里，这类人才注定会被埋没。\"张东解释道。
“顶尖人才自有独立思考，不会盲目追随潮流。
但未来的环境更注重服从而非独立判断，这将阻碍真正才华的展现。\"
“世界级科学家需多年积累方能取得深度成果，可现在只看短期产出，忽视了长期沉淀的价值。\"
“此外，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使有能力者难以出头。
在这里，与领导的关系比个人能力更为关键，真正的实力往往被掩盖。\"
“没错，这种文化重视忠诚多于能力，必然压制优秀人才。\"颜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若未来如此，我的路该怎么走？”
张东看着颜寉神情，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便笑着宽慰：“别担心，有我在呢。\"
“诶？”颜寉满是疑惑。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要打造一个源自民间的科研系统，吸纳真正的人才。
接管微电子所和钫正研究所便是为此目标。\"张东平静地说。
“这类情况，官方目前难以应对，他们要考虑的因素太多。
国家要崛起，打破国外的技术封锁，只能集中精力处理关键事务，循序渐进地解决问题。
国家资源和时间有限，必须优先发展经济，这是根基，其他问题只好暂时搁置……”
社会发展的确面临诸多难题，但国家资源有限，不可能同时解决所有问题。
必须聚焦核心矛盾，全力推动经济建设。
这是发展的根本。
其他事项只能暂居次席，正如一个家庭，收入有限时，父母首先要解决温饱和居住等大事，子女教育之类的事情得往后放，待条件成熟再逐步改善。
一个国家的发展如同一块复杂的拼图，虽面临诸多社会问题，但首要任务是稳固经济根基，这是前行的基石。
唯有经济实力增强，国家整体竞争力提升，其他问题才有望逐步改善。
然而，单靠官方推动远远不够，还需汇聚社会各界的力量。
民间智慧与资源常能在特定领域填补官方工作的空白。
例如，在科研方面，官方需聚焦于核心科技的研发，暂时难以全面兼顾基础研究。
而民间可通过灵活机制吸引优秀人才，推动科学技术的广泛进步。
两者若能紧密结合，便能形成协同效应，助力社会持续发展。
张东通过投资并购各类研究所，正是希望通过民间力量弥补国家在基础科研上的短板。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颜寕注视着张东，眼神愈发明亮。
“没错！”张东笑着回应，“你应当知道，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之所以盛行，根源在于那个‘官’字。
无论是官僚主义还是形式主义，其形成都围绕着官场规则展开，下级只向领导汇报工作，而非以实际成效衡量价值。
社会发展至今，人情世故非但没有淡化，反而在官场文化中被进一步强化。
这需要我们理性审视。\"
张东稍作停顿后接着说：“桦夏人素来重视情感与人际交往。
这一传统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之中，源自对人性的深刻洞察。
我们的祖先早已意识到，人类作为高度社会化生物，彼此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基于物质条件，更依赖于情感与道德纽带。\"
“正因如此，桦夏文化推崇仁爱、礼仪、德行等伦理观念。
它们既规范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为个人精神世界增添了深度。
简而言之，桦夏文化更看重人的内在修养，而不仅是外在表现。\"
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下，桦夏人的思维模式展现出显着的扩散特性。
我们更重视实际情境，而非抽象准则；更注重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而非刻板的制度结构。
这种扩散型思维让桦夏人更善于借助人情往来等手段处理复杂的社会关系。
“这一点至关重要……”张东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静静思索的颜寕身上，微笑道，“人心本就繁复难测，仅靠单一的规则无法满足多样的人性诉求。
即便制度看似无懈可击，若忽略了情感因素，实践时难免出现偏差。
此时，人情往来便如同润滑油，能让机制运行更为顺畅。\"
“人情往来正是桦夏文化对人性深度认知的体现，它承载着缓解人际矛盾、调和多方利益的重要职责。
必要之时，还能弥补制度的缺漏，让其更具弹性地服务于现实需求。\"
“即便现代管理方式不断优化，人情往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保持其独特价值。
它源自对变幻莫测人性的敏锐洞悉，同时推动着高效协作。
若一味以冷冰冰的制度压制，只会令社会运作愈发僵化。\"
“最常说的就是：规章是死的，人是活的！”
“然而，过度倚重人情往来亦会产生弊端。
例如当下，若某项审批完全依赖人脉而非实质内容，便会扰乱资源分配。
但从过渡性平衡的角度看，合理运用人情往来仍有积极意义。
它帮助高度分化的不同利益群体找到一定共识，维持整体社会系统的正常运转。\"
张东娓娓道来时，颜寕正襟危坐，专注聆听。
这类议题，她从未深入探究过。
这或许也因为她的视野和胸怀不及张东开阔。
张东已臻超然之境，不再局限于个体视角看待问题，而是纵观全局，探索规律，审视世间万象，恰如老子所言：“观天地之性，察万物之理”。
犹如世间旁观者，能冷静剖析每件事背后的本质与法则。
常人难以企及他的境界，因其需对世界运行有深刻理解，洞察人性的明暗，怀抱超然物外的情怀。
即便谈论人情世故这类看似世俗的话题，张东的视野亦毫无束缚。
他不受个人情感左右，而是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角度审视此问题。
人情世故并非单纯的弊端，它源自人性的复杂，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适应了复杂的人际关系，起着润滑作用。
它让看似刚性的制度在实际操作中更顺畅地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