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努尔江走进一家低调却高档的私房菜馆。
包厢里,赵明远已经等候多时。
“努总,听说你们那边要搞文旅项目?”赵明远笑着递来一杯酒,“我这边正好有些资源,或许可以合作。”
努尔江接过酒杯,轻轻一碰:“赵总客气了。不过这个项目目前还在筹备阶段,竞争激烈。”
“我可以提供启动资金。”赵明远目光微闪,“当然,前提是未来开发权优先考虑我的公司。”
努尔江没急着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这事还早。”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在离开时默默记下了赵明远的名片。
第二天清晨,林砚召集核心团队开会,布置竞标筹备任务。
阿依夏负责非遗展示内容;刘淑兰整理文化档案;张莉则协助联系自治区评审组,争取实地考察的机会。
会议结束时,林砚看着每个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力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是乌拉音,手里拿着一个旧笔记本,神情认真。
“林砚,我昨晚翻出些老资料,是我们小时候听老人讲的关于这条街的口述史。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整理成一套完整的资料库,作为申报材料的补充。”
林砚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这太重要了!”
乌拉音翻出的那本泛黄笔记本,成了申报资料库的第一份原始素材。
林砚带着几位志愿者重新走进老巷深处,挨家挨户地拜访那些仍记得旧时光的老人们。
“我记得小时候,咱们这巷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宽。”九旬老人阿不都热依木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他苍老的脸上,“那时候汉、维、回、哈萨克几个民族的人住在一起,大家一块修水渠、搭棚子、盖学校……”
林砚站在一旁,一边听录音设备录下这段珍贵口述,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关键词:“跨族共建”、“共治共享”、“集体记忆”。
他知道这些细节正是评委最看重的真实性和情感共鸣点。
走访持续了整整三天,他们整理出超过二十位老人的回忆,涵盖婚俗、节庆、手艺传承、邻里互助等多个维度。
乌拉音还找到了一张五十年前的老照片——几族青年合力修建清真寺与汉族祠堂并列的场景,被扫描进电子档案,成为申报材料中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环。
与此同时,林砚也在暗中调查艾尔肯的动向。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自治区文旅厅外的咖啡馆里听到两个评审低声议论:“喀什方案太理想化了,不符合现实操作性……”他心头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回到茶馆后,他连夜调出历年类似项目的评分标准和成功案例,发现喀什的得分原本应排前三。
而今年初审阶段,分数却被刻意压低了近十分。
证据指向:艾尔肯确实在评委圈内施压,并暗示“喀什缺乏可复制性”。
林砚没有慌乱,反而冷静下来。
他召集团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调整方向:“我们不再只讲文化保护和运营模式,我们要用数据说话,用故事打动人心。”
他亲自设计了一套新的展示结构,加入老街人口变化趋势图、非遗传承人年龄分布表、游客行为分析模型,甚至引用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活态遗产”的最新研究成果。
“我们要让他们看到,这不是一场情怀表演,而是一个可以推广、可持续的文化复兴实验。”他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如铁。
风起前夜。
林砚站在茶馆斑驳的木梁下,手中握着一沓重新编排过的申报资料。
“我们不能再按照原来的框架走下去了。”他环视一圈围坐桌边的核心成员,“艾尔肯在背后动了手脚,评委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变化。我们必须让整个方案更有说服力,更要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为了申报而申报,而是为了这片土地、这些人的生活。”
阿依夏坐在角落,手里还握着刚剪辑好的视频素材,眉头微蹙:“你是说……我们要推翻之前的版本?”
“不,”林砚摇头,“是升级它。我们需要更真实,更有力的故事,而不是一堆数据堆砌出来的模型。”
他起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历史、技艺、民生、未来。
“这四个板块必须各自成章,又彼此呼应。”他说,“乌拉音叔负责历史部分,整理口述史和档案;阿依夏你负责技艺,尤其是艾德莱斯绸的传承过程;努尔江你从民生角度切入,讲清楚项目如何改善居民生活;我来统筹未来规划,并设计展示逻辑。”
乌拉音摸着胡子点头:“可以,但咱们这样分工会不会太分散了?”
“不会。”林砚语气坚定,“我们要让每个故事都鲜活起来,像石榴籽一样,虽然小,但紧紧抱在一起才有力量。”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刚洒进巷口时,阿依夏已经带着木拉提来到织坊。
“别光拍我操作织机,”阿依夏一边穿线一边说道,“我要把父亲教我辨识丝绸光泽的故事录进去。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丝绸只有白色,直到他带我到河边,指着水中的倒影告诉我:‘真正的艾德莱斯,是阳光落在水波上的颜色。’”
木拉提迅速调整镜头角度,轻声道:“这段肯定动人。”
阿依夏站起身,走到窗边拿起一匹刚织好的绸布,迎着光仔细端详,“还有这里,我要亲自剪裁一段,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展览品,而是我们的生活。”
“要不要加个晨光剪裁的画面?”木拉提建议。
阿依夏眼睛一亮:“好主意。”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的老茶馆办公室里,努尔江独自一人翻看着一份由赵明远带来的资金协议草案。
他的手指停在一页关键条款上,额角微微沁出汗珠。
“回报周期至少五年,前期投入全权由资本方掌控……”他低声念道,心中挣扎不已。
他理解林砚的理想主义,也认同非遗保护的意义,但他更清楚,老街要活下去,终究需要钱。
可是,一旦签下这份协议,就意味着整个项目可能被外部资本牵制,甚至脱离本地人的掌控。
他合上文件,目光落在窗外忙碌的乡亲们身上。
最终,只是将合同收进了抽屉。
这一夜,月光洒满老城,茶馆灯火未熄。
阿依夏的视频初稿完成,努尔江的民生分析报告也接近尾声,乌拉音则将收集来的二十多份口述史资料整理归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时候,乌拉音突然敲响了林砚的房门。
“林砚,我看了这些记录,有个想法。”他递过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我们在讲述历史时,是不是应该加入‘多民族共居’这一章节?”
林砚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位老人回忆中的细节——不同民族邻里互助、节庆共享、手艺互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