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期没看到,子弹是从什么方向飞来的。
耳边传来一阵血肉的闷响,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陆铮捂住心口,整个人歪歪斜斜地一头扎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陆铮…………”沈佳期撕心裂肺,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手心划过。
扑通!
溅起红色水花。
他消失不见……
“陆铮……陆铮……”沈佳期伸长双手,拼命的挥舞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
阵阵轻呼将她唤醒,陆媛和陆玲坐在床边,神色紧张的望着她。
沈佳期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然后是两张眉头紧皱的脸庞。
沈佳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不觉间,冷汗早已将睡衣给浸湿,仿佛刚刚从冰冷的河水中捞起来,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气。
“弟妹……”
“嫂子……”
“你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语气中满是关切。
沈佳期躺在床上,胸膛里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阿峥出事了……”沈佳期的嗓子哑到不行,感觉每说出一个字,都快要窒息。
陆玲顿时就变了脸色,她丈夫得病去世前,她也是做了噩梦,很真实的噩梦!
可面对沈佳期,她还是宽慰道:“呸呸呸,这噩梦啊,都是反的,你梦到三弟出事,那就证明他是平安的!”
“没错,嫂子,三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陆媛拿起床头的手绢,替沈佳期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
沈佳期也有些发懵,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为什么这么真实?
真实到,她都能听到子弹穿过血肉的声音,闻到人身上的血腥味。
这感觉,几乎就是身临其境。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肯定是太过想念三弟,才会做这样的梦的。”陆玲解释道。
她转过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此时才凌晨5点多。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等天亮后,我就去县城问问胡科长。”
“那我陪你一起去!”陆媛说道。
沈佳期却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好好留在家里看书吧,等我回来可要好好考考你……”
“什么嘛,三嫂,哪有你这样的……”陆媛撒娇的撅着嘴。
沈佳期笑了笑,心中却一直都不太安稳。
没人比她更希望这是一场梦,可万一,这不是梦呢……
沈佳期估摸着人武部上班的时间,起床吃了一个蒸红薯和蒸鸡蛋后,正准备出门,就见胡英武和杨秋生心急火燎地朝她走来。
“嫂子……”胡英武脚步匆匆,神色却十分凝重,几乎是跑步来到了她跟前。
他满脸憔悴,胡子巴渣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合眼了。
看到他,沈佳期心里咯噔一下。
双腿不自觉地发软,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她本想去县城找胡英武的,结果,他突然找上门来,这意味着什么……
她放空地看着胡英武等人,整个世界仿佛都暗淡了下来。
不会……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胡英武一口气跑到了沈佳期面前,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嫂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咱们进去聊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沉重。
沈佳期心跳加速,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难以承受,但她还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两位请进屋子里。
胡英武示意杨秋生把门关上,然后冲她低下了头。
“对不起嫂子,我没能保护好陆大哥,他……”
沈佳期脑子里轰鸣一声:“他怎么了?”
胡英武轻叹道:“他……中弹了,掉进了原始森林的河流里,下落不明!”
沈佳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不就是她的梦境吗?
梦境成真了?
她一把抓住胡英武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胡英武不忍看她这伤心难过地模样,别过脸道:“我们……我们在密林里追踪邝凌云,眼看着就要抓到他,却发现,我们中计了!”
“在密林里的人,根本不是邝凌云,是他从东南亚找来的一名退役特种军人,这人把我们引入了他们的圈套里,然后……”
“然后,我们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这场硬战很是惨烈,陆铮带队的人里,只有一个重伤抢救回来的。
那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们,陆铮胸口中枪了,掉进了澜江里。
澜江是西南地区的一条大江流,且通到国外地界。
这条江蜿蜒于群山峻岭之间,水流湍急、深不可测,就像一条桀骜不驯的巨龙。
在这样的江流中,一旦失足,便如同被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掉下去的人几乎难以生还。
更别说陆铮心口还中了一枪!
听到胡英武的话,沈佳期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我们派人沿江寻找,也跟下游的县市通过电话,让他们务必拦截、救援,可是……直到我刚才过来之前,都仍然没有消息。”
胡英武沮丧地垂着头。
听到这个消息,沈佳期紧绷的神经,几乎都快要绷断。
尽管她尽量保持镇定,但颤抖地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没等她开口,她便昏死过去……
“嫂子……”
“快来人啊……”
沈佳期再次醒来时,是在镇上的卫生院,手上正扎着钢针输液。
病床的边上,围了一圈的人头。
她的爸妈,公公婆婆,大哥、二哥、三哥、大嫂、小宝、谢凌春、还有陆家几姊妹全都围在身边。
见到她醒来,大家伙都露出同样的惊喜之色。
“期期醒了。”
“快、快叫大夫……”乔慧兰一声令下,被阻隔在外的胡英武赶紧让杨秋生去叫医生过来。
“你们……”沈佳期刚开口,喉咙就火辣辣地疼着。
乔慧兰一见她醒来,就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
“期期啊,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乔慧兰轻声细语地问着。
沈佳期缓慢地摇了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陆玲低沉地说:“你刚才在屋子里见客人,突然就晕过去了。”
沈佳期突然便心下一沉,是啊,换谁听到这噩耗,不会急火攻心呢?
“我……我没事,我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我……”
她正要挣扎着起身,突然,全家就伸出了好几只胳膊,把她给按了下去。
乔慧兰过分紧张地叫出声:“你别动,赶紧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