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斯的秋风，卷起了训练馆外最后几片顽固的落叶，也卷起了球员们心中难以名状的焦躁与期待。
季前赛的硝烟，终于散尽。
对于小牛队而言，几场比赛下来，主力阵容的磨合、新战术的演练，都有了初步的成果。德克·诺维茨基依旧是那把无坚不摧的“德国战车”，杰森·特里的“喷气机”引擎也已预热完毕，约什·霍华德的锋芒愈发锐利，年轻的德文·哈里斯则在组织和突破上展现出令人欣喜的进步。
但对于苏哲，以及其他几位在训练营中苦苦挣扎，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边缘球员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常规赛15人大名单，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这几天，美航中心训练馆的气氛，明显与以往不同。
往日里，球员们训练间隙还会互相开开玩笑，聊聊八卦，或者讨论一下最新的球鞋。但现在，除了必要的战术交流，大多数时候，训练馆内都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尤其是那些和苏哲一样，合同没有完全保障，或者拿着训练营合同的球员，他们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渴望、焦虑、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哲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压力。
他知道，自己季前赛的表现，算不上惊艳，但也绝非一无是处。
在有限的上场时间里，他努力地执行教练的战术意图，积极地参与防守轮转，偶尔也能送出几个不错的助攻。那记惊鸿一瞥的“麦迪式干拔”，以及在训练中逐渐显露峥嵘的“艾弗森式突破”雏形，或许能为他争取到一些印象分。
但，这足够吗？
NbA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篮球联盟，这里汇聚了全世界最有天赋的球员。每一个名额，都意味着激烈的竞争。
他清楚地记得，在最后一场季前赛对阵火箭的比赛中，他在第四节垃圾时间登场，面对对方同样是边缘球员的疯狂逼抢，出现了一次致命的传球失误，直接被对手打成了快攻反击。
那个失误，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小将军”艾弗里·约翰逊当时在场边，脸色铁青，虽然没有直接点名批评，但那凌厉的眼神，足以让苏哲如坐针毡。
“一个失误，会不会就决定了我的命运？”夜深人静时，苏哲躺在公寓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一遍遍地回放着自己在季前赛中的每一个回合，每一个细节。
那个漂亮的击地传球，助攻队友轻松得分，让他感到欣喜。
那个积极的补防，虽然没能盖到，但干扰了对方的投篮，让他觉得有所贡献。
那个犹豫的出手，最终变成了“三不沾”，让他懊恼不已。
还有那个该死的失误……
他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心情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摇摆。
这几天，苏哲依旧雷打不动地坚持着自己的训练计划。甚至比以往更加刻苦。
清晨，当达拉斯的街灯还未完全熄灭，他就已经出现在训练馆，进行力量和投篮练习。
傍晚，当队友们早已离开，他还在独自加练运球和突破，汗水一次次湿透衣背。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内心的不安，也试图用这种方式，向教练组展现自己最后的决心。
“嘿，苏，又在折磨自己？”杰森·特里结束了当天的训练，看到苏哲还在挥汗如雨，忍不住调侃道。
“JEt。”苏哲停下手中的篮球，喘着粗气，“最后关头了，总得拼一把。”
特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丝过来人的了然：“我懂。当年我刚进联盟的时候，也是这样。放宽心，小子，你很有潜力，教练们都看在眼里。”
“谢谢你，JEt。”苏哲感激地笑了笑。来自球队老将的鼓励，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这种安定，很快又会被现实的残酷所打破。
训练结束后，苏哲在更衣室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平时和他一样，属于“重点考察对象”的几个球员，今天的情绪似乎格外低落。
一个叫马库斯·费泽尔的前锋，曾经也是乐透秀出身，但因为伤病和状态下滑，如今只能为了一份底薪合同而奔波。苏哲看到他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柜，眼神黯淡，动作也有些迟缓。
还有一个叫何塞·巴里亚的波多黎各小个子控卫，季前赛中展现出了不错的冲击力和组织能力，是苏哲留队的主要竞争者之一。此刻，巴里亚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苏哲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难道……裁员已经开始了吗？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只是默默地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球队的助理教练德尔·哈里斯叫住了他。
“苏，教练想和你聊聊。”哈里斯教练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苏哲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教练找我聊聊？”
这句话，在NbA的语境下，尤其是在裁员的关键时刻，往往不是什么好兆头。
通常，这意味着球员的合同不保，教练会进行一次“礼节性”的谈话，告知其被裁的决定，并送上一些祝福。
苏哲感觉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就湿了。
他强作镇定，点了点头：“好的，哈里斯教练。”
跟在哈里斯教练身后，走向主教练艾弗里·约翰逊办公室的那段路，苏哲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难道，我的NbA之路，就要在这里戛然而止了吗？”
“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很多技巧没有掌握……”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各种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被裁掉后，是该尝试去NbdL（NbA发展联盟，G联赛前身）寻找机会，还是回国打cbA……
办公室的门，近在眼前。
苏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
“咚咚咚。”哈里斯教练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艾弗里·约翰逊那略带沙哑，却充满威严的声音。
苏哲跟着哈里斯教练走了进去。
“小将军”艾弗里·约翰逊正坐在办公桌后，审视着手中的一份文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甚至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教练，苏来了。”哈里斯教练说道。
艾弗里·约翰逊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苏哲。
苏哲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他等待着，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苏，”艾弗里·约翰逊开口了，声音低沉，“坐。”
苏哲拉开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膝盖上，微微握紧。
艾弗里·约翰逊将手中的文件放下，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季前赛结束了。”他缓缓说道，“球队需要确定最终的常规赛名单。”
苏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你在训练营和季前赛中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艾弗里·约翰逊继续说道，“你的努力，你的积极性，还有你在训练中展现出来的一些……嗯，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令人惊喜的东西？”苏哲心中微微一动，难道是指麦迪干拔和艾弗森突破？
但他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但是，”艾弗里·约翰逊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更加严肃，“NbA是一个结果导向的联盟。我们需要的是能够立刻为球队做出贡献，或者拥有巨大潜力，值得我们去培养的球员。”
苏哲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你的经验，相对欠缺。在场上的判断，有时候还不够成熟。比如，最后一场比赛的那个失误……”艾弗里·约翰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苏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知道，教练指的是什么。
“是的，教练，那个失误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处理好……”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艾弗里·约翰逊没有立刻回应，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苏哲感到更加煎熬。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剧烈跳动声。
就在苏哲以为，下一句话就是“很抱歉，苏，球队决定……”的时候，艾弗里·约翰逊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你的学习能力很强，进步也很快。而且，你在场上展现出的那种拼劲，是球队所需要的。”
苏哲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艾弗里·约翰逊。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转机？
艾弗里·约翰逊的嘴角，似乎向上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
“球队管理层和教练组，经过了反复的讨论和评估。”他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目光再次投向苏哲，“我们认为，你身上有一些特质，是值得我们去期待的。”
苏哲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所以……”艾弗里·约翰逊故意拉长了语调，似乎在考验苏哲的耐心。
苏哲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命运，就悬在这最后的一线之间！
成功，还是失败？
留下，还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