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无界集市
破界花桥的尽头总飘着层淡紫色的雾霭，像被揉碎的同心花瓣漫在风里。桥身是用千年古藤拧成的，每片新抽的嫩芽都泛着七彩流光，脚踩上去时能听见细碎的嗡鸣——那是不同界域的灵气在藤蔓脉络里撞出的共鸣。桥的这头还能望见人间界的炊烟在暮色里缠成细线，那头的雾气却突然变得浓稠，隐约有铜铃与笑语从雾中漫出来，像是被风揉碎的星子落进了耳朵里。
阿蛮把裹着羊皮的小拳头攥得更紧了。冰原的寒风在她发梢结过霜花，可此刻鼻尖萦绕的却是甜腻的香气，混着草木的清苦与某种温热的、像阳光晒过的蜜糖般的气息。她靴底沾着的冰碴落在花桥尽头的青石板上，瞬间化作一串细碎的银铃响，惊得檐角悬着的同心花灯轻轻摇晃，把暖黄的光洒在她冰原特有的兽纹披风上。
“当心脚下。”有只温热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阿蛮抬头看见个穿新界域服饰的姑娘，裙摆上绣着会游动的银鱼，“这集市的地面是用各界碎土拼的，你瞧——”姑娘用脚尖点了点石板缝里钻出的幼苗，那苗儿竟一边冒出仙域的金芒，一边结出人间界的野草莓，“冰原的寒气落在这儿，会跟其他地界的灵气闹着玩呢。”
阿蛮眨了眨眼，把怀里的冰蓝花瓣又往羊皮袄里塞了塞。那是今早她在冰原裂谷里捡的，花瓣边缘还凝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却在掌心捂出了暖融融的光。族里的老萨满说，破界花桥尽头的集市能换万物，只要你有真心想换的东西。她想换个会笑的物件，冰原的风雪太冷了，连石头都冻得咧不开嘴。
穿过那层淡紫雾霭的瞬间，阿蛮的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突然化了。眼前的景象让她忘了呼吸：无数悬在半空的灯盏组成了流动的星河，有的是仙域修士用灵火点燃的琉璃灯，有的是人间界孩童扎的纸灯笼，最妙的是妖族挂的兽骨灯，每片骨片上都刻着会跑的狐狸影子。摊位是用各色材料搭的，有仙域的云纹玉案，有妖族的巨蚌壳，还有人间界的竹篾棚，棚顶爬满了新界域特有的会发光的常春藤。
“来看看新鲜出炉的跨界糕！”个裹着红绸带的妖族婆婆正揭开蒸笼，白汽里腾起的妖气裹着糯米香，在半空凝成小狐狸的形状，“用仙域的灵米混了人间界的桂花，蒸的时候还得念新界域的催生咒呢！”
阿蛮的目光被蒸笼边的木架吸住了。那上面摆着串糖葫芦，裹糖的晶莹外壳里却嵌着仙域的星砂，咬下去该是脆的还是软的？她正看得发怔，身后突然传来叮当脆响，回头瞧见个穿仙域白袍的少年，腰间挂着串人间界的铜铃，手里托着个竹篮，篮子里的风筝正扑扇着翅膀——那风筝明明是人间界孩童画的鲤鱼模样，鳞甲却泛着仙域特有的灵光，尾巴尖还沾着妖族的赤羽。
“姑娘要换只风筝吗？”少年笑起来时眼角有星光，“用三片同心花瓣，或者……你有什么特别的物件？”
阿蛮慌忙摇头，把羊皮袄里的冰蓝花瓣按得更紧。她的花瓣太少了，得换个更重要的东西。她攥着衣角往前挪，脚边突然窜过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是只长着兔耳狐尾的兽，嘴里叼着块新界域的糕点，糕点上裹着的糖霜里竟嵌着人间界的碎玻璃，在灯光下闪得像星星。
“那是界兽幼崽。”旁边摊位后的老婆婆搭话了，她的摊位上摆着些陶罐，罐口飘出的雾气里能看见不同界域的景象，“刚出生的小家伙最爱偷糕点，你要是有妖族的灵果，说不定能逗逗它。”老婆婆的声音像浸了蜜，可阿蛮瞧见她的指甲缝里沾着冰原的黑泥，“小姑娘是从冰原来的？”
阿蛮点点头，手指绞着披风上的兽牙坠子。那是阿妈留给她的，据说能在风雪里指路。
“冰原的孩子，该换个暖手的物件。”老婆婆从陶罐里摸出个布偶，递过来时布偶的眼睛闪了闪——那是两颗妖界的紫珠，圆滚滚的，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你瞧这布偶，身子是人间界的棉絮，填了仙域的暖阳花，抱在怀里能暖三天三夜。”
阿蛮的呼吸顿住了。布偶的耳朵是用新界域的软绒做的，尾巴缝着冰原特有的雪狐毛，最妙的是它的嘴角，被绣成微微上扬的弧度，像是永远在笑。她突然想起昨夜族里的小崽子们围着火堆哭，他们的阿妈跟着商队去了远方，回来时会不会也带个会笑的布偶？
“我……我只有这个。”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冰蓝花瓣，花瓣上的玄冰遇热融化，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竟开出朵小小的冰花，“老萨满说，这是同心花在冰原结的籽，能……能换真心喜欢的东西。”
老婆婆接过花瓣时，指尖的黑泥蹭在花瓣上，冰蓝的光晕突然亮了亮。她把布偶塞进阿蛮怀里，布偶身上果然暖融融的，像是揣了团小小的火焰。“这花瓣在冰原冻了三百年，比十片同心花瓣还金贵呢。”老婆婆眯起眼笑，眼角的皱纹里落进了灯盏的光，“记得让布偶多晒晒太阳，它的笑脸会更亮的。”
阿蛮抱着布偶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交易的喧闹。穿仙域白袍的少年用风筝换了妖族婆婆的跨界糕，穿新界域服饰的姑娘用银鱼绣裙换了人间界的铜铃，连那只偷糕点的界兽幼崽，都被个戴人间界斗笠的修士用颗仙域灵果逗得转圈圈。风里的雾气更淡了，能看见破界花桥的藤蔓正往更远的地方延伸，桥的那头似乎又有新的灯火亮起来，带着从未闻过的气息。
布偶的紫珠眼睛在怀里眨了眨，阿蛮低头时，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落在布偶的绒毛上，竟化作了小小的彩虹。她突然想跑起来，想把这个会笑的布偶快点带回冰原，让族里的小崽子们摸摸它暖乎乎的身子，看看它永远上扬的嘴角。
脚边的青石板突然震动了下，有新的脚步声从花桥那头传来，带着魔界的硫磺气与仙界的清露香。阿蛮抬头望去，雾霭里又钻出些陌生的身影，有人背着装满人间界书籍的藤箱，有人捧着妖族的琉璃盏，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同一种神情——像是找到了丢失很久的东西，又像是遇见了从未想过的惊喜。
同心花灯在风里轻轻摇晃，把暖黄的光洒在每个人的肩头。阿蛮摸了摸布偶的耳朵，突然发现自己的冰蓝花瓣没白换。这里的货物确实没有界域标签，就像此刻在集市上穿梭的人们，谁还在乎你来自冰原还是仙域呢？重要的是，你手里正捧着什么，心里又盼着什么。
她抱着布偶往回走时，听见身后的妖族婆婆又在吆喝：“刚出炉的跨界糕哟，换仙域的流云，换人间界的故事，换冰原的星光咯——”声音混在铜铃与笑语里，随着淡紫的雾霭漫向更远的地方，像首没有尽头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