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周围的士兵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喃喃了一句:“可御敌谁给我们饭吃啊……”似是一声叹息,很快隐没在风中,融为一体,好像只是一阵幻听。
厉琼玖怔愣,手脚已被绳索紧紧捆住,乒铃乓啷的兵器交接声却响了起来,她转头一看,黎永安竟然跟士兵打了起来。
“喂,我不是说了吗,别打……”
黎永安本身内伤未愈,很快也被擒住了,两人被暂时关押在地牢里。
厉琼玖很轻松地拆开了身上的绳索,吐出口中抹布,并将黎永安也解开了。
“不是叫你别打吗?保存体力呀,看你这累的。”
黎永安微微一笑,“我只是实战经验太少,想趁此机会多积累一些。”可能是刚才激战过的缘故,他竟然有些微微的困了,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没关系啊,防守总有松懈的时候,都是小意思,我们找机会……不是,这紧张关头你怎么困了?”
本来还好,这一听到“困”字,好像被触发了某处机关,眼皮越发沉重起来,嘴巴条件反射地大张,眼泪也流了下来。
“喂!”厉琼玖抓住他双肩前后地摇,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鲁,以致于往后的时候黎永安的后脑勺都磕到了墙上“咚”一声。可……看起来还是起了反效果,好像成催眠摇了。
黎永安心里清醒,上次对战五尺老怪时,面对绝世高手的压力迫使他将“慢镜头”技能延长到极致,这是副作用来了,早不来玩不来的……啊——唔——好困啊——
厉琼玖束手无策地东看西看,将自己头发都抓乱了,突然灵机一动,猛地一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踹了过去!
“嗷呜!”(升调破音版)
黎永安被疼得清醒一秒,双眼瞪大了,可下一秒,脑子已给出一个说辞“这痛感只是梦”,“梦”字一出现,眼皮又沉沉地坠了下去。
厉琼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很好,这回出不去了。”
“对……不起……你先出……”
“什么话!做姐妹的当然是有难同当。”
厉琼玖歪过头看,发现黎永安闭着眼完全不动了。
“唉,突然闲了下来,都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山洞里关着的时候,起码有左铃央陪着,教她说点本地方言时间就过去了。你是不是跟蒯正月待久了,这么嗜睡。”厉琼玖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似乎被无聊到了。
“你说得对啊,应该制定周详的计划再来的,怪我太冲动,现在根本帮不到饥民还把自己折进来了。”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回应她,“可以不计后果地冲动,才是最快乐的时光……”黎永安半撑着眼皮,艰难地看向厉琼玖。
“你睡一会儿吧,强撑看着辛苦。”
“怕睡过了时间……你说话,我都听着的,就闭目养神一会儿。”
“那你想听什么?”厉琼玖问完后才发现一个问题,没人知道他们被关在这地牢里,什么时候能闯出去还不确定呢,会怕睡过头?
“想听你……祖传讨厌男人的故事……”
“不是我说,你真够八卦的。”
“我并不八卦别人。”
“好好好,反正无聊,我就权且说说,或许你也可以帮我们找那样东西。”
***
冼霏雅乃是京城冼氏的嫡系大小姐,才貌双绝,上门求亲者无数,奈何她对那些风流才子看不上眼,只要逮着机会就溜出家门去游玩。她的双亲知晓她的性子,一直装作不知道,只是嘱咐她的贴身丫鬟不能带小姐去离家太远的地方,要在家丁护卫的视线范围内。
这日,冼霏雅才出了大门口拐过一条小巷子,就遇到了一个使她大为惊艳的人。贴身丫鬟附耳轻声说,此人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申毅夫。
地上蹲着个小乞丐,可能性子比较腼腆,只躲在巷子里“随缘”,不敢到大街上乞食。申毅夫将身上所有吃食、银两,还有所有值钱的物什诸如扇子、玉佩、挂坠之类的东西都给了小乞丐,正在百般劝说,欲收留他在家中干点轻松的杂活,不用再流落街头遭风吹雨打了。可那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透着红,一直在拒绝。
冼霏雅大为感动,跑进小巷子的阳光落在申毅夫身上,熠熠生辉,使她仿佛看到了观世音菩萨。忍不住就上前帮忙劝说,靠自己的劳动可以换取安稳的生活才是正道,这么好的机会要珍惜。
谁知那小乞丐竟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她,乞求她收留。
冼霏雅一愣,心里忽现一个念头,如果她收留了小乞丐到冼家,是不是就和申毅夫有了一丝联系呢?以后她就可以借着告知小乞丐干活学本事的经历、生活状况为由与他见面……
于是,出于私心的,冼霏雅答应了。
申毅夫神情略有一丝惊讶,抬头看向她,冼霏雅顿时心中狂跳。
“他心性如此善良纯粹,是否也感念于我的善举?他目光之于我是如此的欢欣赞赏啊。”冼霏雅心想。
“姑娘大善。敢问是何家小姐?”
冼霏雅轻咳两声,以手帕掩面,露出一角缝的“冼”字。随后拉着丫鬟的手转身就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那么着急想离开。小乞丐乖巧地包着满满当当的饭钵紧随其后,远远跟着。
裙角飞扬,冼霏雅第一次作出如此不文雅的动作,在大步疾走,可脚下踩着的,仿佛已不是人间路。
冼家人即便纵容,口头上斩钉截铁地应允,暗中还是派人查明乞丐的来历,核实是几年前天灾过后失去双亲的孤儿,这几年偶尔帮大户人家做些杂活度日,可能是世道艰难,不知怎的沦落到街头。这一洗去身上脸上污垢,竟然是个长相清俊的,做事也十分干脆利索,道头知尾,家中管事十分喜欢,于是便留下了。
不久,家世清白且名声极好的申毅夫上门提亲。冼霏雅这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默不语,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暗中狂喜,吃着凉瓜都觉着藏着蜜。她的家人瞬间明白,于是就把亲事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