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雨水疯狂敲击着烂尾楼脆弱的窗框,发出令人烦躁的噼啪声。
室内,几块临时拼凑的显示器屏幕上,正实时传输着来自郑州各处的画面——橙色的救援艇在洪水中穿梭,解放军战士结成人链转移群众,公安民警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劝说……救援行动的规模和效率远超预期。
“操!”牧童猛地一拍控制台,矮小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他指着屏幕上高效运转的救援力量,声音尖利,“这帮家伙是属蚂蟥的吗?怎么这么快?!照这个速度,再他妈过一个小时,人都被他们捞干净了!老子的大阵吸不到足够的恐惧和绝望,整个计划就得他妈泡汤!”
旁边,肥胖的和尚瘫在一张捡来的破沙发上,油腻的僧袍敞着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他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指抠着脚丫,一边满不在乎地嘟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眼看这‘功德’就要攒不够了,佛爷我还指望靠着它回去快活呢……要我说,还得下点猛料。”
“猛料?你出了吃喝嫖赌还能有什么猛料!”牧童没好气地呛声道。
就在这时,一个阴柔缥缈的声音突然在昏暗的角落里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凉:“所以嘛,奴家就说,你们这两个臭男人,离了奴家果然是不行的。”
两人悚然一惊,猛地转头。只见阴影中,一个穿着艳丽旗袍、身段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面敷薄粉,唇点朱丹,眉眼描画得极其精致,但喉间轻微的凸起和那刻意压低仍显尖细的嗓音,昭示着他并非女儿身——正是组织内代号“妖姬”的成员。
牧童瞳孔一缩,惊讶道:“妖姬?樵夫那抠搜货色,舍得把你从开封派过来了?”
妖姬兰花指轻掩嘴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哼声,眼波流转间却无半分暖意:“渔夫大人说了……”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牧童和和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光靠你们两个废物,成不了事。”
牧童脸色更加难看,强压着火气问道:“少卖关子!开封那边计划怎么样了?樵夫这几天在搞什么名堂?”
妖姬扭着腰肢,走到一台还在闪烁的监控器前,看着画面里井然有序的救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呀?正抱着他那破电脑,看那些日本小电影‘刻苦学习’呢。他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拍的视频,怎么一上传到暗网就跟石沉大海一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无奈,“至于开封的‘播种’计划……官兵查得太严,费了好大劲,也才种下去三万人不到。”
“哼,三万人?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牧童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嗤笑道,“你们那边也不怎么样嘛!搞得声势浩大,结果就这?”
妖姬却不生气,只是用团扇轻轻点了点牧童的方向,声音依旧柔媚,内容却让牧童和旁边看戏的和尚都神色一凛:“所以呀,渔夫大人下了死命令,下次‘穿越’之前,我们必须从这边至少带回去一件‘成品’。否则……任务失败的惩罚,你们懂的,谁也跑不了。”
想到组织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惩罚手段,牧童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连一直懒洋洋的和尚都坐直了些身体。
牧童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寒意压下,转而化为更狂暴的戾气,他猛地指向地图上那片被红色标记覆盖的区域,低吼道:“那就别磨蹭了!既然要干,就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妖姬微微一笑,笑容妖异而冰冷:“正合我意。”他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细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救援队伍最密集的位置,“就从这里开始,给他们加点……料。”
暴雨依旧如瀑布般倾泻,救援工作在艰难中稳步推进。
冲锋舟的马达声、官兵们嘶哑的指挥声、获救者虚弱的啜泣声,与风雨声交织在一起。希望,正在这片浑黄的汪洋中一点点被托起。
然而,地狱的画卷往往在希望初现时骤然展开。
一艘刚接上几位被困老人的冲锋舟正准备转向,舟上一名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突然抬起头,眼中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以一种怪异的迅猛,猛地抽出了旁边一名消防员腰间的消防斧!
“你干什么!”消防员惊愕地呵斥。
但回答他的是呼啸而下的斧头!完全是战斗本能,那名消防员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避,斧头擦着他的救生衣砍在舟沿,木屑飞溅!
“拦住他!”船上的战士立刻扑上去。
但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附近几艘救援艇、以及官兵们用身体构筑的“人链”后方,那些刚刚被救起、裹着保温毯惊魂未定的人群中,数十人猛地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与那中年男子如出一辙——茫然,惊恐,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仿佛他们的意识在绝望地哭喊,但他们的身体却变成了提线木偶!
“对不起……我不想……”一个年轻女孩哭着说出破碎的词语,手却抓起漂浮在水面上的半截砖头,狠狠砸向背她出来的解放军战士的后脑!
“控制住他们!他们被控制了!”一位警官嘶声大吼,他刚刚被一位他亲手从屋里背出来的老奶奶用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划破了手臂!
混乱瞬间爆发!
这些被控制的人,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毫无章法却异常凶狠。他们抓起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漂浮的木头、碎砖、甚至是从救援人员身上抢夺来的工具,疯狂地攻击着几分钟前还在拼死拯救他们的人!
更可怕的是,一些原本在浅水区协助救援、或者等待转移的民众,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他们眼神空洞地淌着水,从后方围拢过来,与前方水深处被控制的“被救者”形成了夹击之势!
救援队伍瞬间陷入了极其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开枪?这些人都是无辜的群众,是被控制的受害者!
制服?他们数量众多,力大无穷,而且攻击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一名消防员被数人扑倒在水里,他拼命挣扎,却无法对这些“百姓”下重手,呛了好几口水。旁边的战友红着眼眶,用救援绳套索勉强将人拉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个年轻的战士格挡着一个老太太疯狂的抓挠,声音带着哭腔,这比面对凶残的敌人更让他感到痛苦和迷茫。
“保持阵型!非致命打击!优先解除他们的行动能力!重复,不准开枪!”现场的指挥官声音嘶哑,但命令无比清晰坚定。他额头青筋暴起,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冲击。
解放军、警察、消防员们被迫组成了防御圈,将真正需要帮助的、未被控制的民众护在身后。他们用盾牌格挡,用警棍巧妙地击打关节,用防暴叉限制行动,甚至几个人合力才能将一个疯狂的被控制者按在水里暂时制服。
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内心的煎熬。他们看得见对方眼中的泪水和恐惧,却要亲手将这些“受害者”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