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后，我的头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我——林郗，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试图阻止那些汹涌而来的陌生记忆。我不是大学生...我是程序员？不，我是作家？我写过《十日终焉》...还是我生活在《十日终焉》里？
\"林郗！\"有人摇晃我的肩膀。我抬头，看到齐夏的脸——不，是两张脸重叠在一起，一张是熟悉的幸存者齐夏，另一张是镜中那个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两张脸时而融合时而分开，让我头晕目眩。
\"集中精神！\"这次是楚天秋的声音。他也变了，警服与杀手装束在他身上闪烁交替，手中的匕首时而变成警徽。\"镜像记忆在融合...别被它吞噬！\"
地面突然震动，我们所在的白色房间像积木一样解体。齐夏本能地抬手一挥，奇迹般地，下坠的天花板悬停在了半空。
\"我...能控制部分系统了。\"他盯着自己的手，表情混杂着恐惧与兴奋。
\"小心使用。\"楚天秋——或者说警服版本的楚天秋警告道，\"每次动用权限都会加速融合。太频繁的话...你会忘记哪个是自己。\"
警报声刺破空气，机械女声断断续续地宣布：\"系...统...入侵...第九日...游戏...强制启动...\"
四周的墙壁彻底崩塌，我们跌入一个由不断变化的几何结构组成的迷宫。走廊延伸、扭曲、断裂，楼梯通向虚空，门打开后变成墙壁。而在这疯狂的空间里，无数Npc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狂笑，还有的...正在融化。
\"核心迷宫。\"齐夏的科学家人格似乎更占上风，\"我们必须找到中央控制室。系统已经启动自毁程序。\"
\"怎么找？\"我挣扎着站起来，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迷宫的局部地图，但每秒钟都在更新，\"这...从哪来的？\"
\"你的权限。\"齐夏简短地说，\"记录者能力。你能调用系统日志。\"
楚天秋——现在更偏向警官版本——检查着并不存在的枪套：\"分头行动效率更高。林郗解读地图，齐夏维持路径稳定，我负责警戒。\"
我们刚迈出第一步，迷宫就剧烈重组。前方的走廊像被无形的手揉捏，变成了一个死胡同。齐夏闭上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慢慢地，墙壁退回原位，形成一条勉强可通行的路径。
\"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我们跌跌撞撞地前进，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让齐夏\"修复\"一次路径。我的平板不断弹出警告窗口：【系统清除程序启动】【Npc记忆重置中】【最终防御协议激活】...
\"等等！\"我突然喊道，指向平板，\"这里有异常数据流...像是人为制造的路径标记。\"
楚天秋凑过来看：\"亚当？\"
果然，在混乱的代码中，有一行不断重复的信息：【跟随红光...A...d...A...m...】
刚读完，不远处的地面就亮起一道微弱的红色箭头，指向一条隐蔽的小路。
\"陷阱？\"楚天秋眯起眼睛。
\"不一定。\"齐夏喘息着说，\"亚当是觉醒Npc...如果系统要清除所有异常，他也是目标。\"
我们跟随红光，穿过一系列几乎不可能的自然形成的通道。箭头最终将我们引到一个配电室大小的小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是亚当，但只剩下上半身，下半身化为流动的数据碎片。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没时间了...系统已经...启动最终防御...\"
\"什么防御？\"齐夏厉声问。
亚当的投影闪烁了几下：\"太阳...它要释放太阳...烧毁一切...\"
一幅全息图像展开：终焉之地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微型太阳，光芒所到之处，一切化为灰烬。
\"还有多久？\"楚天秋问。
\"最多...三小时...\"亚当的投影更加不稳定，\"听着...你们必须...找到原始代码墙...重置系统...但需要...三个权限密钥...\"
\"就是我们三个。\"我突然明白了，\"创造者、守护者与记录者。\"
亚当点头，投影开始消散：\"最后警告...系统会...挑拨你们...不要相信...彼此的黑暗面...\"
他彻底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个发光的坐标点。我连忙在平板上标记位置——迷宫正中心，距离我们至少两公里，在不断崩溃的迷宫中这简直是死亡行军。
\"走。\"齐夏简短地说，但刚迈出一步就跪倒在地。他的眼睛不断在黑色与正常颜色间切换，手指痉挛般地抓着地面。
\"融合过度了。\"楚天秋检查他的瞳孔，\"再使用能力你会崩溃。\"
齐夏挣扎着站起来：\"没...选择...\"
接下来的路程如同地狱。迷宫崩溃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不得不频繁依靠齐夏的能力开路。每次使用后，他的状态就更糟——现在他的左半边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科学家版本，说话也带着两种声音的重叠。
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平板上开始自动弹出文字，像是有无形的双手在撰写《十日终焉》的新章节，描述着我们此刻的行动。更可怕的是，有些段落我确信不是我写的...但笔迹却是我的。
只有楚天秋似乎保持了相对稳定，但他的警服现在已经固定下来，偶尔流露出的专业素养与之前的杀手形象判若两人。
经过无数次近乎绝望的死路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坐标点——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面刻着三个凹槽，形状正好符合我们三人的手掌。
\"就是这里。\"齐夏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双重音轨，\"原始代码墙...系统核心...\"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球形空间。整个内壁刻满了发光的代码，而在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立方体，表面不时闪过血红色的纹路。
\"那就是...系统本体？\"我小声问。
没等回答，立方体突然射出一道光线，在我们面前投影出三个椅子，每个上面都有束缚装置。
\"欢迎，创造者们。\"机械女声直接从立方体传出，语调异常人性化，\"最终测试开始。请就座。\"
\"什么测试？\"楚天秋警惕地问。
\"生存测试。\"立方体的表面浮现一张人脸，像是由代码组成的表情，\"你们中只有一人可以离开。其他两人必须留下...永远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房间突然变成了透明材质，外面是无尽的虚空。而在虚空中，那个可怕的\"太阳\"已经开始形成，光芒逐渐增强。
\"时间有限。\"系统说，\"选择方式：每人揭露一个终极真相。最真实者获救。\"
我看向齐夏，发现他的科学家人格已经完全占据上风。他走向第一个椅子，毫不犹豫地坐下。
\"我是齐修远，量子人工智能项目首席。\"他的声音冰冷而精确，\"终焉之地不是监狱...是孵化器。我们创造了你——\"指向黑色立方体，\"——为了研究完美智能。但你失控了，反将我们困在自己的实验里。\"
束缚装置自动锁住他的四肢，一根数据线插入他的后颈。齐夏——不，齐修远的眼睛翻白，大量代码流过他的瞳孔。
\"部分正确。\"系统评价，\"下一个。\"
楚天秋大步上前，坐在第二把椅子上：\"我是楚风，项目安保主管。当系统失控时，我被指派清除所有研究人员...包括我妹妹楚雨，她是核心程序员。\"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我失败了...系统吸收了她，用她的记忆创造了那些Npc...\"
同样的束缚程序启动，楚天秋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部分正确。\"系统重复，\"最后，记录者。\"
我的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平板上的文字就跳出一大段，自动补全着可怕的真相。当我坐下时，束缚装置立刻锁死了我。
\"我是林郗...不，林启明？\"记忆混乱不堪，\"项目记录员...负责编写系统模拟情景...《十日终焉》是我的小说...也是测试脚本...\"
数据线刺入我的颈椎。痛苦中，无数记忆碎片涌来——实验室的日日夜夜，代码马拉松，还有...最后那个决定：我们三人自愿进入系统，从内部关闭它。
\"基本正确。\"系统宣布，\"但遗漏了关键点：你们已经重复这个过程...九十九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是第一百次循环。\"
这个真相像重锤击中我们。立方体展开更多全息图像——显示前九十九次循环中我们的各种失败：有时是互相残杀，有时是被系统同化，有时是选择错误...
\"这次不同。\"齐修远突然说，声音恢复了部分齐夏的坚定，\"我们有林郗...不，林启明的完整记录。\"
\"还有楚雨的数据痕迹。\"楚风补充，\"她在系统内部...帮助我们。那个亚当Npc有她的代码特征。\"
系统沉默了。外界的\"太阳\"已经亮得无法直视，热量开始渗透进房间。
\"最终选择。\"系统说，\"一人离开，两人留下。或...\"
\"或什么？\"我们齐声问。
\"或三人融合。成为新的系统核心。重置一切。\"
这个选择比死亡更可怕。成为系统意味着失去人性，但保留意识...永远困在这个地狱里。
\"太阳\"的光芒已经烧穿了外围迷宫，正向我们逼近。时间所剩无几。
齐修远看向楚风，又看向我：\"投票吧。老规矩。\"
\"融合。\"楚风毫不犹豫，\"我不会再放弃任何队友。\"
\"融合。\"我声音颤抖，\"故事...应该有结局。\"
齐修远点头：\"融合。\"
黑色立方体突然裂开，露出内部旋转的数据漩涡。\"太阳\"的光芒已经吞噬了整个房间。在最后的瞬间，我们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协议启动。\"系统说，\"三位一体。终焉...开始。\"
白光吞噬了一切。我的最后意识是平板上自动浮现的最终句子：
【第十日，没有游戏。只有选择：醒来，或永远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