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腕间，却忽然转了话题，轻声问：“小楼弄好了，搬吗？”
颜嫣微微蹙眉，带着点审视看他：“你有好好给我把脉吗？”
她怀疑他借着看诊的名义，心思早已飘到别处。
齐司礼从容地收回手，语气笃定：“好些了。脉象虽弱，但还不至于上根本。”他抬眼望进她眼里，意有所指，“只要你不钻牛角尖，就没多大问题。”
“见过外祖父之后，很多事……确实想开了不少。”颜嫣语气缓和下来，那份一直紧绷着的、自卫般的棱角悄然收敛。当她完全卸下心防时，眉眼会不自觉地变得柔和，流露出几分年少时那般软绵绵的乖巧。
齐司礼看着这样的她，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颜嫣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啪”一下把他的手掌开，佯装嗔怒：“美女的头不要随便碰。”
“我从不碰别的女生头发。”齐司礼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颜嫣盯着他看了几秒，被他话里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弄得有些心绪不宁，最终只能绷着脸警告：“你别抽风，正常点。”
齐司礼看着她这副故意板起脸的样子，终究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向后一靠，闭上眼躺在了沙发上，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温柔与试探，都只是她的错觉。
颜嫣心里清楚得很。
他能像现在这样与她平和共处，谈笑自如，或许已经是这个男人对她最大的包容和妥协，包容他们之间那理还乱的前缘，妥协于眼下这复杂难言的身份。
想到这里，颜嫣看了一眼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齐司礼，心头百味杂陈，最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自顾自做事情去了。
在她转身离开之后，沙发上本该“睡着”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齐司礼望着她消失在书房门口的纤细背影，眼神深邃而复杂。他下意识地从衣领内勾出一条细链，链子上坠着一枚素圈和一枚钻石戒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戒圈，他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惘然。
“柳嫂，”他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麻烦把书房的小床收拾一下，今晚我住这边。”
颜嫣在房间里听到了，没有回应，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但敲击键盘的手指明显慢了下来，效率大打折扣。
夜深了，齐司礼躺在书房狭窄的小床上，望着窗外城市的阑珊灯火，耳边清晰地传来主卧里颜嫣洗漱的细微水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他总有些恍惚。从瑞士回来急着见她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夜深人静，主卧与书房仅一墙之隔。
颜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床的另一半空荡得有些刺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齐司礼摩挲戒指的模样，他那句“我从不碰别的女生头发”在耳边反复回响。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他对她还介意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
外祖父的认可卸下了她一部分沉重的过往，让她似乎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可是，万一呢？万一重蹈覆辙？骄傲和受过伤的心让她死死抿住嘴唇，那句试探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为什么不说？他是不是还介意？
与此同时，书房小床上的齐司礼同样睁着眼，毫无睡意。窗外稀疏的光影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痕迹。
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细微的动静——她知道她也没睡。指间的戒指似乎还残留着皮肤的余温。
他无数次想过打破现状，想像以前一样自然地走进那个房间，将她拥入怀中。要不要复合？ 他几乎能肯定自己的答案。但他更怕的是她的拒绝。她喜欢明远和陆臣那样类型的，自己也从来不是她的选择，可又不甘心这样含糊不清地重新挤回她的生活。
他怕自己先开口，会显得轻浮，更怕给她压力。她……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 他回忆着她打掉他手时那并非真正恼怒的眼神，心里像被羽毛搔着，升起一点微弱的希望，却又不敢确认。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无形的丝线，将两颗摇摆不定的心细细地、绷紧地牵连在一起。谁都感觉到了那层窗户纸的存在，甚至能隐约看到对面模糊的身影，可谁都没有勇气，率先伸出指尖。
长夜漫漫，沉默在黑暗中发酵，期待与怯懦在隔墙两边无声地拉锯。
夜色渐深，口渴驱使着两人几乎同时起身。颜嫣推开主卧门，齐司礼也恰好从书房出来，在昏暗的走廊里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向厨房。
颜嫣倒了一杯水，正要转身，鞋底不知踩到什么滑腻的东西，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水杯脱手——
“小心！”
齐司礼反应极快，长臂一伸，瞬间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回带。
惯性使然，两人一起撞在了冰冷的冰箱门上。颜嫣惊魂未定地被他圈在怀里，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混乱中，齐司礼下意识低头查看她的瞬间——他的唇瓣，带着微凉的柔软，堪堪擦过她的额角，最终落在她柔嫩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只剩下彼此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和地上水杯轻轻滚动的声音。
那短暂的、意外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同时击中了两人。
颜嫣猛地从他怀里挣脱，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幸好厨房光线暗，看不真切。她心脏擂鼓般狂跳，嘴上却强装镇定：“地、地上怎么有水……”
齐司礼也迅速后退半步，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耳根隐隐发烫。
他弯腰捡起水杯，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可能……是冰箱冷凝水。”他不敢再看她，匆匆给自己倒了杯水，指尖微微发紧，“早点休息。”
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厨房。
颜嫣站在原地，抬手，指腹轻轻拂过脸颊那块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一闪而过的、微凉而柔软的陌生触感。心绪，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