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齐司礼的汤勺落在碗里。他抽了张纸巾慢慢擦嘴，声音沉稳得像在会诊：“AI的系统模块不仅仅中医部分，更需要建立全世界的病例库，产品将来要打进国际市场，这部分工作非你不可。”他抬眼看向她，目光笃定，“但核心研发阶段，最好还是回国。实验室和设备都是现成的，效率更高。”
颜嫣无意识地捏扁了吸管：“主要是毕业进度……本来今年该进临床轮转的，现在突然转向做工程项目，我怕……”
“您都念到博士了还怕延期？”赵明远突然笑出声，被桌底下狠狠踹了一脚后龇牙咧嘴地收声。
齐司礼面不改色地收回脚，声音平缓却有力：“你这专业本来博就需要读五年。退一万步说，就算延毕半年一年——”他向前倾身，目光如炬，“等产品真正落地，你的研究被千万家医院临床验证使用，这份成果抵得过十篇论文。到时候哪个答辩委员会敢卡你毕业？”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三人之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栅。颜嫣盯着桌上那道晃动的光斑，突然把捏变形的吸管一扔！
“行！”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回去就找导师商量。但先说好……”她目光扫过两个男人，“我只负责研究板块。产品上市推广和利益分配方案，你们两家公司必须提前用法律文件界定清楚，别到时候扯皮扯到我头上！”
赵明远立刻把那碟没动的糖醋排骨推过去：“放心！下周就让法务部出合作协议，研发端和市场端从股权结构上就剥离开！”
齐司礼淡淡瞥他一眼，唇角微扬：“资本运作你在行。你牵头，我配合。”
颜嫣看着这对冤家，终于噗嗤笑出声，眼角积压的愁绪像被风吹散的云。她夹起一块排骨咬下，酸甜的酱汁沾在嘴角：
“那就……预祝我们，”她举起茶杯，“能成功！”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绿茶潋滟的光影晃动着未来无限的可能。
下午的展销快完事时，颜嫣就拎着包溜了出来。她靠在廊柱下拨通电话，听筒里响了很久才接起，却是个干练的女声：
“您好，陆总正在开投委会，请问您是哪位？”
颜嫣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会议多久结束？……”
“会议可能要持续到六点。”秘书的声音礼貌却不容置喙，“您有事可以提前预约，但陆总今天行程很满，也不常在北京！”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齐司礼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车钥匙在指尖转出一圈银光。
“要去金融街写字楼？”他瞥见她手机屏上的导航终点，“开我的车去，地库有他们集团的专用车位。”
颜嫣怔怔接过还带着体温的车钥匙，奥迪标志的金属棱角硌在掌心。她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听到赵明远传来的声音：“后箱有备用的平底鞋，别穿高跟鞋开车。”
赵明远慢悠悠晃过来时，颜嫣没等他过来就上了车，最后他只看见车尾灯在出口拐角闪了闪。
赵明远对着消失的车影嗤笑一声，指尖的烟蒂弹进垃圾桶：
“嗬，这么着急？”
看着天上的光芒万丈的太阳，用手挡住眼睛，“养熟了的鸽子，到底往别家屋檐下飞。”
扎西拽着珠珠冲出最后一段地铁通道时，夕阳正把金融街的玻璃幕墙烧成熔金。珠珠的小皮鞋啪嗒啪嗒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声音脆得吓人。她忍不住去摸电梯门口那盆比她还高的滴水观音叶子，被扎西一把拍开手。
“别乱摸！”扎西喘着气，汗湿的衬衫黏在后背上，“这地方叶子都比咱家房顶值钱。”前台小姐的睫毛刷得像蝴蝶须须，从电脑屏后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找陆总？有预约吗？”
扎西喉结滚动了下，把珠珠往前推了半步：“是、是刚打电话通知我们来的，说陆导要看……”
“会议室拐弯到底。”蝴蝶须须又垂了下去，指甲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门口等着。”
他们站在走廊尽头的真皮沙发上，沙发软得能把人吞进去。珠珠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盯着墙上抽象画里扭曲的色块小声问：“哥，这画的是牦牛难产吗？”
扎西憋着笑掐她胳膊，忽然瞥见走廊尽头人影晃动，赶紧闭嘴站直。
会议室的双开门应声而开，人流裹着咖啡和古龙水的味道涌出来。珠珠非但没缩着，反而把月白旗袍的下摆一捋，小腰板挺得直直的，像棵迎风的小白杨。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的高大男人，忽然扯了扯扎西的衣角：\"哥，你看那人——走路跟阿爸藏的唐卡上的菩萨似的，宝相庄严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哒哒哒冲过去，大大方方拦住人去路：\"您好！是您让副导演叫我们来的吗？这是我哥哥扎西！\"
空气瞬间凝固。助理的手已经要搭上珠珠的肩，却被男人抬指拦住。
陆臣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到他腰际却敢拦路的小姑娘。她仰头看他的眼神澄澈明亮，那双眼睛亮得灼人，小小的人打扮的古色古香，白嫩的小脸因为婴儿肥显得格外可爱，乱了的头发，显得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就像仙女在人间历劫后的疲惫，却盖不住满身的华彩！
他忽然笑了，目光扫过扎西绷紧的脊梁：\"胆子不小。可惜认错人了，你们找的导演应该在16层。\"
珠珠\"哎呀\"一声，小手一拍：\"我就说嘛！您这通身的气派哪像个导演？分明是该坐在唐卡中央接受供奉的！\"
助理憋笑憋得肩膀发抖。陆臣抬手松了松领带，对身后人群摆摆手：\"都回岗位去。\"
他俯身时袖扣掠过珠珠的发辫：\"这么小就敢独自来闯？\"
\"我在庙会上可是扮过度母的！\"珠珠骄傲地扬起下巴，扎西慌忙来拽她：\"对不起陆总！我们这就——\"
\"等等。\"陆臣突然将金箔压花的私人名片塞进珠珠攥着的拳头里，\"拿着这个去十六楼，就说二十六楼的陆先生说，让小姑娘走VIp通道。\"
电梯门合拢时，珠珠对着金属门板得意地皱鼻子：\"哥你看！我就说大气的人最爱和大气的人打交道！他肯定感受到了我的霸气。\"
扎西盯着她手心那张比金屑还闪的名片，突然觉得妹妹旗袍上绣的或许不是莲花，是朵雪山莲，看着娇贵，实则能在绝处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