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知晓你还活着，定是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答应过你姐姐要好好保护你的。韵娘，再为我生一个孩子可好？”
她仰着头，怀里的襁褓几乎要掉到地上：“夫君......”
祝照白在暗处翻了个白眼：“他惯是会这样假惺惺的，先前的香珠明明就是他的人，季宝韵怎么就原谅她了？”
“她没有身份地位，有人愿意收留她还让她做正头夫人，自然是不愿意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话不对。”祝照白顿了顿：“就算去了景府也一样是寄人篱下。”
她摇摇头：“可她不这样认为，只认为自己能同京中的那些贵妇人平起平坐了......”
容绫只觉得今晚之事过于荒谬。
她以为季宝韵遭受了那样的磨难，心里早就对景修失望了。
如今孩子也因为他，死在了莫云绣的手里，这女人竟还是为了身外之物再次回到他身边。
来日的下场就在她面前站着，竟还是选了这条路。
只是没了她这个证人......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我们先回去吧，留在这也无济于事。”
祝照白道：“好。”
......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原本简陋的景府也全都化为了灰烬。
他们一家人也好借此机会搬进了圣上赏的新宅当中。
莫家的女儿行事归于冒进，莫云纪才犯下了那样的事，莫云绣又杀了景修的独子......
还没等天亮上朝时，三个人一进门便将莫家流放三千里一事告诉了她们。
几人一夜未眠，面上都挂着疲惫的神色。
“莫云绣此刻还在大理寺，我要去见她一面。”
赵无寒道：“此刻再去见她还能做什么？”
容绫皱着眉头，昨日夜里她说过莫家的下场是他景家的来日，若是她手中没有牵制他的东西，断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也有可能是对他的祝福......
可万一呢？她万一真的知道什么呢？
她站起身：“不能放过一丝机会，云遥替我写一张手令吧。”
慕谨言走到她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云遥看了看天色：“也好，我也要去上朝了，你们二位不妨在这休息片刻吧。”
赵无寒揉了揉眼睛：“好吧，那你们回来咱们再议。”
云遥盖上了自己的官印，便将手令交给了容绫。
有慕谨言同行，他们都放心不少。
路上，容绫便将昨夜景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慕谨言瞧出了她的顾虑，便安慰道：“她如今反水了也好，总好过将来，那才是误了大事。”
“希望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慕谨言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会的。”
路过莫云霜的铺子时，容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此刻已经贴上了封条。
门外还站着一名年轻的男子，这是先前同陈清韵相好之人。
他看起来有些无措，莫府这东风差点成了催命符，他该是很庆幸自己没被牵连。
只是看起来有些伤心......
也不知是因为喜欢的人落难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因为......
“别看了。”慕谨言放下了她面前的帘子：“外面风大，你这病才刚好，莫要再冲起来才是。”
她转过头望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夜里风大，你伤的又重，莫要再染了风寒才是......”
“你这人也真是的，都伤成这样了怎的还招惹了那些乞丐......”
容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随即手背上便传来了温热。四目相对间，脑海中有些画面忽然浮现
慕谨言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摩挲：“待事情了结，你想留在北宁还是同我回云晟？”
“这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然是要跟你回去的。怎么？你这样问是嫌弃我了不成？”容绫故意绷着脸，嘴巴一撇：“也是了，殿下本该娶公主的，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武将家出身的姑娘了。”
他目光温和，唇边噙着笑意：“你怎的......”
“怎的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怎的同我愈发相像了。”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如今日日都跟你这个大墨锭子相与，自然也会黑些。”
“慕谨言。”
“嗯。”
“六年前你可曾来过北宁？”
慕谨言面上的笑意忽然凝滞，觉得喉咙一紧。
马车里逼仄的空间，显得愈发宁静。
他抿了抿嘴唇，最后点了点头。
她想，她知道他是谁了。
在那个漫天流萤，荷香四溢的夏季。
在清净寺里，躲在供桌下手里攥着碎掉的点心挨打的少年......
她看出了他面上的赧然。
一个从出生起便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自然不愿让人知晓自己还有过那样的窘境。
倘若那日自己没有偷偷跑出来，没有把他护在身后，替他疗伤给他钱帛，怕是也不会再有今日的自己。
也不会有替父兄报仇机会。
容绫低声道：“果然是蓄谋已久。”
慕谨言看着她忽然笑了，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泪光。
她终于想起来了，但没想到是今日想起来的。
先前想要她足够信任自己后，再将此事拿出来说上一说。
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挟恩图报，他只是喜欢她。
想同她长相厮守......
“慕谨言，谢谢你。”
“仅此而已？”
“......慕谨言，我心悦你。”
谢谢他义无反顾救自己一命，谢谢他......为自己谋算了这么多......
“郎君，大理寺到了。”
慕谨言松开了她，好整以暇道：“知道了。”
有了云遥的手令他们畅通无阻的走进了大理寺中的大牢，待狱卒引着他们来到了关押莫云绣的牢房后，慕谨言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子便让他们下去了。
她坐在草堆里，身上干干净净，只是精神不太好。
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但她却知道是谁：“真没想到来看我的人会是你。”